“何止。”
旁邊立刻有人接話,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狂熱,“上月她在我角宿界南域‘聽潮軒’撫琴,三日不絕,海上竟現‘百鳥朝凰’異象。荒界這等靈氣稀薄之地,能養出如此人物,實乃天道垂憐。”
“琴道無界,達者為先。”
一個清冷聲音響起,來自角落一位面覆輕紗的女修,“楚大家的琴音,宛若是天地至理,聞之如飲甘泉,滌蕩神魂。此等人物,莫說荒界,便是放在我角宿界,亦是魁首之姿。”
贊譽之聲低低回蕩,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開圈圈漣漪。
琴道奇才楚弦音之名,儼然成了今夜宴席最璀璨的明珠。
大廳邊緣,臨窗的僻靜角落。
一襲素雅宮裝的姜梨靜靜坐著,對面坐著的是白魚會會長東方余。
“姜樓主。”
東方余聲音壓得極低,“奉天樓如日中天,坐擁中域半壁江山,你身為樓主,怎會有空閑荒界?”
“我是來避難的。”
姜梨唇角勾起一抹無奈的苦澀,“奉天樓看似威風依舊,實則危機四伏。”
正所謂,樹大招風,主人不現身,角宿界那些大勢力哪個不在虎視眈眈,靈天古族明里暗里的手段,還有藤族若有若無的試探——”
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奉天樓看似龐大,實則已是烈火烹油,懸于一線,隨時都會分崩離析。
我留在那里,只會成為眾矢之的,加速那棟高樓崩塌的速度。不如抽身暫避,或許還能為奉天樓留下一線轉圜之機。”
東方余沉默了。
杯中琥珀色的靈酒微微晃動,映出他眼中復雜的光芒。
奉天樓昔日在角宿界的崛起堪稱神話,可這神話背后,是楊承斬出的尸山血海,是無數勢力被連根拔起的血仇。
楊承在,便是定海神針。
而若楊承不在,那便是群狼環伺的肥肉。
姜梨此舉,顯然也是無奈之舉。
可以說,奉天樓至今都還能屹立存在,姜梨已經是功不可沒,手段非凡了。
就在此時,滿廳的喧囂驟然一靜。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齊齊投向大廳中央。
中央的白玉琴臺旁,不知何時已立著一道身影。
素衣如雪,青絲如瀑,僅以一根簡單的木簪綰住。
她身姿窈窕,卻透著一股遺世獨立的清冷,仿佛無上神女謫落凡塵。
正是楚弦音。
她沒有看任何人,只是微微垂首,纖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搭在了琴弦之上。
“嗡……”
一聲清越空靈的泛音,如同冰泉滴落深潭,瞬間滌蕩了所有浮華與躁動。
緊接著,琴音流淌而出。
初時如細流涓涓,轉而琴勢轉沉,似有暗流涌動,海風漸起。
一幅浩渺蒼茫的畫卷,緩緩在眾人識海中徐徐展開。
孤舟一葉,漂泊于無邊滄海。
“這是……”
有人失聲低呼,心神完全被琴音攝住。
“《滄海行舟》!”
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感慨響起,“此乃當年荒界那位驚才絕艷的皇太子,楊承殿下所創之曲。傳聞此曲暗合其道心,一往無前,雖萬劫加身亦不墜青云之志,想不到楚大家竟能得其神髓,不愧是楚大家。”
琴音愈發激越,楚弦音緊閉雙眸,長睫輕顫。
瑤琴閣被攻破的慘象,同門離散的悲慟……
種種情緒如潮水般沖擊著她的心防,盡數化入指下琴弦。
那孤舟在驚濤駭浪中起伏的畫面,皆在琴音中體現。
滿座賓客,無論修為高低,皆被帶入那片意境蒼茫的怒海之中,對楚弦音愈發佩服。
“轟!”
就在琴音攀至最高潮,那孤舟似要破開萬重巨浪,直抵彼岸的剎那。
宴會廳那兩扇沉重的紫檀木大門,被人從外面以蠻力轟然撞開。
木屑紛飛,勁風狂卷,瞬間打破這意境。
數十道身影如狼似虎地涌入大廳。
為首者,是一個面容陰鷙的中年男子,周身散發著陰神巔峰的森冷氣息。
他身后眾人,亦皆氣息彪悍。
“是靈犀宗的人。”
“靈犀宗三長老吳莽。”
驚呼聲四起,賓客們臉色驟變,紛紛后退,讓出一片空地。
靈犀宗近年來勢力急劇膨脹,手段狠辣,等閑無人敢惹。
那名為徐莽的陰鷙男子,對滿場驚懼的目光視若無睹,鷹隼般的視線一掃,精準地鎖定了窗邊的東方余。
他嘴角咧開一個冰冷的弧度:“東方會長,真是好雅興。聽琴?哼,我家宗主有令,還請會長移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