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民榜有言,有西域行商邏迦,不信鬼神,夜與人賭膽,酗宿戲苑東廂,次日身若枯槁,腹鼓如妊,剖之唯腐草盈腔。
徐青看著眼前淤泥勾兌的酒水,爛草葉做成的佳肴,算是明白那胡商是怎么死的了。
要說這西域人也真是葷素不忌,什么都吃的下去,徐青記得一年前有余杭人在津門開了一家食鋪,當時頭道招牌菜就是余杭醋魚。
玄玉對這所謂的招牌菜十分感興趣,于是徐青便在閑來無事時帶著它去了這家食鋪,品嘗了所謂的招牌醋魚。
自那之后,一僵一貓便再沒去過這家食鋪,甚至于后來聽到余杭風味就聞之色變。
后來那家食鋪不出所料的關門歇業,當時津門本地民眾無一人感覺可惜,唯獨有個西域人到處打聽哪里還有余杭醋魚。
還說他就愛這一口,這簡直就是大雍最美味的食物之一。
徐青起初聽聞還挺納罕,但當他聽到對方來自西竺國時,也就釋然了。
戲苑里,徐青回看戲臺,群像戲角一一登臺唱罷后,忽有一將軍打扮的人,被一眾戲角推搡到戲臺上。
那將軍身后插著四面靠旗,臉上黑亮的油彩,也不知唱的是哪個角色。
徐青覺得這將軍分外眼熟,等到對方踩著小碎步,柔柔弱弱的撞到臺前時,徐青立時認了出來。
這可不就是他要找的柳老板嗎!
只是唱旦角的柳老板怎么會扮上了將軍相?
徐青正疑惑間,便聽得咿呀一聲,卻是將軍模樣的柳老板開了嗓。
“催馬來在關山畔,叫兒郎!刀槍并舉,定要搗破——這虎狼關!”
徐青聽得直皺眉,他不是沒超度過會唱戲的伶人戲子,雖自身談不上對唱戲有多擅長,但論品鑒能力,已然不輸于那些老戲迷,老看客。
眼前柳老板唱的將軍除了聲音比以前略顯沙啞外,唱功可謂是無可挑剔,但徐青卻聽得出來柳老板唱的并不情愿,畢竟誰家將軍剛出場就開始掉眼淚?
徐青眉頭皺起,問向那王八:“霸王,這出戲叫什么?是戲苑里哪位大拿演的?”
“這出戲叫定關山,唱戲的是我師弟,不是大拿,就是個沒出師的小角兒,您管她叫小四兒就成!”
小四兒.
徐青看向那假霸王,對方臉上雖然畫著油彩,但徐青還是能從他說話的語調,神態中看出他的身份。
當年天心教有個欺師滅祖的護法,對方還在戲園子里時,別人就管他叫小四兒!
后來津門單老爺過大壽,戲園班主排了一場好大的戲,并把小四當作賀禮,送給了經常聽小四唱戲的單老爺,讓他陪單老爺一晚。
當日小四兒畫上紅妝,穿上漂亮的衣裳,整個人面帶桃花,見人便笑,似是從沒這么開心過。
也就是在那一天,津門府發生一起投毒大案,受邀前來聽戲賀壽的賓客死了一多半,而戲園子里的班主,小四的同門師兄弟們,則死了個干干凈凈。
后來小四兒離開津門后,拜訪名師,學了陰陽逆轉法門,從此搖身一變,成了天心教里旁人聞風色變的女羅剎,女閻王。
徐青回頭瞧了眼臺上的柳老板,這柳老板可是個實打實的女人,是他給繡娘請的師傅,怎么就成了小四兒?
一旁班主開口道:“我的得意門生里,除了霸王,就屬小四兒戲唱的好!”
“如今我年紀大了,怕是撐不了幾年,若是不能睜眼看著小四兒把戲班的本事都學去,讓她重新唱響我梨香苑的威風,我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徐青眼睛微瞇,打斷道:“你再不甘心,那也不能生旦凈丑全讓一個人唱,她又沒有三頭六臂,一個嗓子也唱不出整個戲園子。況且,人好好一個唱旦角的女兒家,你卻讓她扮男人,唱將軍的戲碼,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還有,你仔細看清楚了,她到底是不是小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