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管班家長心里還納悶,臨江縣附近的大戶他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但這白府卻是聞所未聞。
不等管班多想,白府大門忽然敞開,里頭有畫著彩妝,兩腮鮮紅,皮膚甚白的婢女開口道:“小姐吩咐,只許唱生旦戲,不許武生花臉擂鼓開嗓,另外天明以前不得停歇”
管班嘴上答應的好好的,可也只是開頭兩三場戲用的旦角。
等開場戲結束,時間才過去一個時辰,此時戲班唯一帶來的旦角,嗓子已經唱得發疼發啞,說什么也不愿意再登臺唱戲。
若是嗓子壞了,她吃飯的飯碗可就徹底沒了!
管班瞧了瞧天色,此時白府里頭只有隱隱泛著綠光的熒熒燈火,并無任何人聲傳出,仿佛里面的人都已熟睡。
“唱什么戲不是唱,只要不偷懶,唱到天亮,不就得了?”
管班擺擺手,臺下花臉見狀,立刻手持趕馬鞭,單手拖大刀,奔到了臺上。
“哇呀呀——”一聲開嗓,好似霹靂弦驚,連帶戲臺上的燭火都猛地一暗。
緊接著便是戰鼓擂動,鑼聲齊鳴的動靜。
管班原不以為意,但下一刻,沉寂的白府忽然響起尖叫驚嚷之聲,白府內的燈火亦隨之撲朔熄滅。
此時烏云遮月,燈火全無,整個白府包括戲臺都被黑暗吞噬,管班與戲班眾人心中驚疑,遂急忙取出火折點燃燈燭。
當燈火亮起,眼前哪還有什么白府蹤影,分明就是一座荒冢孤墳。
在墳頭前,碑文上寫著死者名姓,在墓碑底下,還有剛燒不久的紙宅紙樓灰燼,以及各類供果供品。
想來是近幾日才有人來祭拜過。
戲班眾人面面相覷,不敢停留,當夜便匆匆趕回了城內。
隔日,徐青聽聞消息找到陳班主興師問罪。
直到這時,昨夜經歷過此事的戲班眾人才知道那墳是員外家白小姐的墳。
而昨日正是白小姐的三周年紀念,白員外專門找的徐青,說是白小姐生前最愛聽生旦戲,所以想要安排一場冥戲唱給閨女聽。
陳班主聽聞此言,驚愕道:“昨日與馮二爺一同前來聽戲的便是白員外.”
你說這事鬧的,白員外給閨女安排了冥戲,自個卻也思之傷情,跑來戲苑聽戲。
最后白小姐戲沒聽好,反倒讓大花臉這等煞氣濃厚的將軍角色嚇得不輕。
當時這件事在戲班里鬧的人盡皆知,陳班主自此之后,再不敢輕易破壞規矩。
徐青也是從那時開始,起了另開爐灶,自個成立冥戲班的想法。
如今聽到柳素娥問起此事,徐青露出大白牙,笑道:“規矩是給好鬼定的,至于惡鬼,誰跟他講規矩?”
“惡鬼?那豈不是很危險,徐大哥要去的話,得把我也帶上,我也能唱花臉.”
別看柳素娥表面柔柔弱弱的,骨子里的性子其實比誰都烈,在津門西市戲苑,被戲鬼威脅的時候,她都不曾妥協,去唱那花臉。
可現在性子這么執拗的女子,卻要違背自己的意愿,要唱那傷嗓子的花臉。
徐青側目看向柳素娥,對方目光堅定的模樣,像極了甘愿為霸王自刎的虞姬。
“.”
徐青沉默片刻,拾起手就往柳素娥腦袋上來了一下。
“就你現在那點道行,連徒弟繡娘都打不過,還要幫我?不拖后腿就不錯了!”
見柳老板吃痛沒有眼紅,反而聽見說她不中用時紅了眼眶,徐青只得補充道:“好好修行,莫要多想,你能在喪門唱冥戲就已經幫了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