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南岸的戰事已然平息,十余萬六鎮兵,逃走的逃走,投降的投降。
元深原本的軍營之中,李爽脫了頭盔,卸去了破損的甲胄,正在活動著筋骨。
扔在地上的三層甲,此時以最外層的扎甲破損最為嚴重,幾乎不能要了。
這一仗下來,筋骨疲累,然而情勢定后,麻煩的事情卻是更加多了。
“主公,抓到了!”
侯景押著元深走進了大帳之中。他形容狼狽,像是逃跑時掉入了泥坑之中,渾身都是泥腥味。
抬頭看向了穿著單衣卻是身材健碩的李爽,正見他隨意的坐了下來,看也看不自己,正在脫鞋子。
“土匪!”
元深見李爽如此沒有禮儀,忍不住罵了一聲,卻遭到了身后甲士的打罵。
李爽卻是不在意,揮手制止了。
“無妨,罵就罵唄!”
元深聽了,憋著一股氣。
某種程度上說,如今的李爽對他越不在意,越是大度,他就越難受。
“你如此待人,也敢稱自己是隴西李氏?”
“我可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隴西李氏啊!”
說起隴西李氏時,李爽的話語之中不帶一絲的感情。
對于深受漢化,將門閥郡望、天下甲姓等觀念深深烙印在心中的元深來看,這是不可原諒的。
元深這輩子見過很多漢人世家子弟,他們說起自己的家世時,總帶著幾分自豪感。
可李爽不同,乃是元深見到的異類。
“我居然輸在你這樣的人手里,你連蠻夷都不如。”
李爽將鞋子里的泥土倒了出來,正在往里掏著泥,像是個鄉下的老農一般,無聊的時候坐在田壟上,在摳腳。
“你如此打扮,還敢說別人不如蠻夷?”
元深此刻披散著頭發,全然的胡人打扮。又因為不敵,匆匆逃跑的時候,扔掉了大部分累贅,看起來就更像是漠北逃荒者。
“我乃是權變!”
要駕馭六鎮兵,就必須打扮成六鎮兵喜歡的模樣。元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并認為自己所作所為有什么問題。
“行了行了!”李爽揮了揮手,“我也不殺你,你白話什么。”
李爽向著侯景下達了命令。
“將他送往洛陽!”
“諾!”
元深被拉走,走出帳外的時候,正見彭樂過來。
他的身后跟著數十名六鎮的驍將。
這些人不像是元深平日里所見,披發左衽,反而都戴起了冠冕,穿上了漢人的服裝。
不過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里找來的漢人服飾,穿上去很不合身,看起來很別扭。
如果要用一個成語來形容元深此刻見到的景象,那么用沐猴而冠來形容,再準確不過了。
元深的心里沒有一點的譏諷之意,看著此時的場景,唯有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他低下了頭,想要盡快離開,可彭樂卻是喊了一聲。
“陛下,你也見了郡公么?”
似是察覺到了自己的稱呼有些不對,彭樂下意識改了口。
“我是說廣陽王!”
如果是別人,元深只會以為對方是在譏諷自己,可彭樂不同。
他沒有這個腦子。
元深尷尬的抬起了頭,應了一聲。
“見了!”
“那郡公有何安排?”
“讓我去洛陽!”
彭樂摸了摸頭,對于自己的前領導,也不知道該如何說。畢竟就算是再愚鈍的人,也知道去了洛陽會是什么下場。
彭樂沉默了許久,最終過于真誠的憋出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