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城。
從洛陽沿著黃河西行,到達陜城之后,船隊便停了下來。
蘇綽站在碼頭上,有些頭疼。
這一船船卸載下來的糧草木料等物資,堆積的滿地都是。而從洛陽那邊開來的運輸船,還在源源不斷駛來。
蘇綽生在世兩千石的武功蘇氏,可到了他這一代時已是家境貧寒。
以前,他從來都是因為家中物資短缺而煩惱。他還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會因為處理不完太多的物資而煩惱。
黃河延伸到了陜城附近時,穿行峽谷,形成“人門”“神門”“鬼門”三道險流,加之河床暗礁密布,大船難以通行。
解決的方案有三個:
一是換小船強行過,二是在三門峽東西兩端設倉進行分段轉運,三是干脆陸運。
可無論哪一個方案,都是費時費力。
薛修義跑了過來,身為鎮將的他也沒有穿著甲胄,換了一身短襟,滿身都是汗。
“城中的倉庫已經滿倉了,外面臨時搭建的棚庫也來不及建,附近的百姓都征召了,想要再找纖夫也沒人了。”
北魏一統北朝后,為了加強關中與洛陽之間的聯系,重點經營了這一段水道。
雖然沒有“百萬漕工,衣食所系”如此夸張,但陜城附近的確有著相當多以此為生的雇工。
可如今,整個漕運體系已經滿負荷了,依舊不能及時轉運從東面洛陽運來的巨量物資。
蘇綽聽了,道:
“按照主公的吩咐,將種子、布錦、金銀器物這些珍貴的東西先運送到關中,其他如糧食、建材等物,暫且放一放。此外,主公還說了,不需吝惜錢糧于百姓,重要的是快。”
“好!”
便在此時,船上送下來一個穿著錦衣的年輕男子。
“土匪,他大野爽就是一個土匪!”
薛修義看著這幅狀況,問著押送他的船工,道:
“這小子是誰啊?”
“我們也不知道!”
男子正了正衣冠,盡管看起來依舊是狼狽不堪。
“我名楊愔,乃黃門侍郎,傳達陛下旨意的時候,被大野爽無故羈押!”
薛修義聽了,問道:
“弘農楊氏?”
“正是!”
“那你怎么沒有被爾朱榮弄死?”
這一句話說完,楊愔漲紅了臉。
“那時我還沒有品秩在身!”
薛修義笑道:
“洛陽朝廷是破敗了,連這么個小子都被提拔起來了!”
楊愔聽了,很是不滿。
“我父楊津是大魏司空,我兄楊侃是朝廷重臣,我亦是飽讀詩書,莫要小看于我!”
薛修義有些不耐煩,揮了揮手。
“行了,既然是國公送來的,將他送去長安。”
“等等!”
就在左右船工要動手的時候,楊愔制止道:
“我不想要去長安,想要回洛陽!”
“這洛陽有什么好的?”
“天子在洛陽,洛陽就是好的!”
楊愔的回答讓人無法反駁,不過薛修義也不是講理的人。
“說得好,送去長安!”
“你們怎么都一個樣!”
薛修義笑了,那笑容,楊愔似曾相識。當日李爽要綁他的時候,也是這么笑的。
楊愔心中一慌,趕忙道:
“你們是不是在憂慮洛陽來的物資過多,來不及轉運?”
“廢話,沒看到外面如此多的船么?”
薛修義只當楊愔在拖延時間,就要讓人將他拉走,蘇綽阻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