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莫陳悅笑道:
“西去之路尚遠,大野爽便是得了秦州,定了涼州,到了敦煌、玉門,爾等也是有生路的,不去吐谷渾,亦可去西域的龜茲、高昌。實在不行,亦可北上草原。”
這話說完,老者笑道:
“大野爽暴虐,惡之猶甚天災地裂,關中之民,十之八九,皆有所逃,我等土地、奴仆、牛羊、妻妾皆為大野爽所奪,當初不去那繁華的洛陽,為何要來這隴西之地,不就是為了有一日,再度打回關中么?”
老者說完,看向了屋中一眾人,道:
“我都這把老骨頭了,那么遠的地方也去不了了。爾等愿意去啃沙子吃草,我也不攔著。我這老步六孤,要留下來,與大野爽戰到最后。”
這話一說出來,屋中眾人皆有所應。
老步六孤憤然道:
“我等受刺史大恩,免為喪家之犬,此時不戰,更待何時,不就是一死么,我等已然沒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侯莫陳悅見了,心中大喜,握住了眼前老者的手,道:
“得君此言,我心甚慰!今愿與君等攜手,共扼此城此地,至死方休!”
“愿為刺史效死力!”
得到了這一幫人的效命之后,侯莫陳悅接下來去見的是一眾六鎮兵。
見這些人的時候,侯莫陳悅并沒有像是對待那些關中逃來的勛臣胡部一樣,直接找到了府中,而是親自去了一趟軍營,見了這幫老兄弟。
這幫六鎮兵都是爾朱榮從晉陽挑選出的刺頭與不安定因素,讓賀拔岳打包帶來。
侯莫陳悅知道他們的脾氣,因此在寒天雪地之中,親自上門,還帶了美酒美食美人,與過去在北地之時一樣,圍繞著篝火喝酒吃肉,看著胡姬跳胡旋舞。
酒至半酣,侯莫陳悅開口道:
“大野爽來了,該怎么辦?”
圍繞在侯莫陳悅身邊的都是六鎮兵中的頭頭,喝了酒吃了肉摟了美人,也沒有說謊,直接實話實說道:
“侯莫陳,這大野爽不好對付啊!當年我等跟著廣陽王,十幾萬人去了虎牢關,不照樣被他打穿。我們的意思呢,能和盡量和,實在不行,也不要和他野戰,守著這略陽城最好!”
聽了這話,侯莫陳悅心中一定。
“守著略陽城?”
“我等的家眷親屬多在晉陽,如今爾朱榮與大野爽翻臉了,我等也不愿意就此投降,免家人受累。守著略陽城,大野爽攻不下來,知難而退最好。”
“有眾兄弟這話,這杯酒我喝了!”
侯莫陳悅喝了這杯酒,離開了營地,最后見的是他認為最難啃的骨頭。
李弼!
李弼是侯莫陳悅之下的二號人物。這個二把手不是侯莫陳悅封的,而是李弼憑借自己的能力掙來的。
李弼麾下,聚集著一眾隴右當地的漢人強宗和羌胡壯勇。
在秦州兵中,李弼和他麾下士兵的戰力可謂第一檔,甚至要超過侯莫陳悅麾下的六百部曲。
李弼對于侯莫陳悅的到來并沒有意外,事實上,在李弼得知了侯莫陳悅去了六鎮兵的營地之后,便知道侯莫陳悅遲早會找上門來的。
“景和,你以為這略陽城還能守么?”
侯莫陳悅甚至沒有客套,見到李弼的第一句話便是問出了他心中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準確的說,侯莫陳悅并不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是李弼的態度。
“可以守!”
李弼的話,讓侯莫陳悅放下了心,松了一口氣。
只是李弼接下來的話,卻讓侯莫陳悅重新皺起了眉頭。
“只是你要守到何時,為何而守?”
侯莫陳悅沉聲道:
“景和,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