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盜賊會議也草草結束。
倒不是他們放假太久沒法立刻進入工作狀態,而是行動時間是三天后的凌晨子時,現在是大中午,根本無法確定屆時的夜間巡邏、晚間人流、光暗區域等詳細情況,更重要是他們得確定商宣文晚上在哪休息,不然連目標位置都沒有,談何計劃?
約好今晚子時再集會,大家便各自回房遁去。宴青關了門之后卻沒立刻摘下面具,而是過去拿起丙子椒林——他故意沒佩戴丙子椒林,免得藥師愿她們眼熱——等待片刻后,房門果然響起敲門聲。
依然只打開一條門縫,依然右手搭著丙子椒林刀柄,他看著外面的商心淚,一言不發。
“她還好嗎?”商心淚問道。
“好。”
“能告訴我她去哪了嗎?”
“不能。”
商心淚對宴青的拒絕早有預料,輕輕點了點頭。她看了一眼宴青搭著的丙子椒林,不知道在想什么,陷入良久的沉默。
“如果沒事就——”
“謝謝。”
“你謝什么?”宴青說道:“我可不記得我做過什么值得你謝謝的事。”
“謝謝你幫了我的朋友。”商心淚真心誠意地說道:“若不是你事先就將丙子椒林給她……”
在看到丙子椒林的時候,商心淚就知道黃犬已經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既然宴青會將丙子椒林借給江十,自然也能從江十得知商心淚勸過她離開黃犬,從而認出商心淚是盜賊之家的賊婆娘之一。而盜賊之家就四個人,來自江南地區的赤蛇顯然是唯一正確答案。
倒不如說,如果宴青將黑狼那個男人婆或者白狐那個假正經認成自己,商心淚反而會生氣。
剛剛會議里宴青時不時的偷瞄,更是佐證商心淚的判斷。
“你怎么認為是你的事,我只是保護我的東西。”宴青平靜說道:“我不需要你感謝我,正如異日她死無葬身之地,我也不會接受你怨恨我。”
商心淚頓時卡殼,她怔怔盯著宴青,語氣里滿是難以置信:“她那么年輕,那么美麗,那么天才橫溢,對你又那么忠誠,她……如果我沒猜錯,她在漫宿林地的收益也全部交給你了吧?難道這都沒法提高她在你心目中的分量?你——”
“今晚見。”
宴青根本懶得跟她說話,直接房門啪的一聲關上,讓商心淚吃了一份大大的閉門羹。宴青已經做好聽到砸門的準備,但外面一直沒有動靜,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赤蛇回到自己房間的腳步聲。
總算應付過去了。
宴青是故意這樣惡劣回應商心淚,雖然他可以借這個機會拉近跟商心淚的關系,順帶洗白自己‘無血無淚的幕后黑手’形象,但他經過仔細思考后,還是不希望自己成為別人心目中的好人。
善良是需要力量的,好人是需要代價的。他只是個弱者,一個不敢離開盜賊之家的弱者,他甚至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他給不出任何承諾。
宴青不希望別人看見自己善良的一面,因為如果別人看見了,就會一直希望他是善良的。
更何況,夜四和江十總有一天都會為了宴青的利益去死,正如他們都是為了宴青的利益而生。
從這方面說,商心淚對他的印象沒有絲毫偏差,他確實是無血無淚的……游戲玩家。
與此同時,盜賊之家里白狐房間的房門悄悄關上。
應如是背靠門扉,咬著指甲,輕聲嘟囔道:“赤蛇的朋友,是黃犬的手下?也就是說,黃犬很可能知道赤蛇的真實身份,赤蛇大概也了解黃犬的底細?”
雖然宴青和商心淚在會議里沒有任何交流,但應如是作為能在瘋皇應樂手里活下來的宗室,察眉觀色已經是她刻入骨子里的生存本能。在不到一刻鐘的會議里,宴青和商心淚都裝作不經意偷看了彼此四五次,甚至有一次對視上了,整得跟純情少年少女似的。
應如是還以為他們好上了,沒想到是其他地方的交集。她想起如佛燒身的安五安六,想起殺身成仁的宴三……現在赤蛇又在江南發現黃犬的手下,黃犬到底在謀劃什么?他麾下的勢力到底有多龐大,有多隱秘?
哪怕回到宅邸,應如是仍在思考赤蛇與黃犬相識帶來的各種影響,直到侍女敲門進入她的房間。
“主子,這些是平城送來的信件。”
“先放在書桌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