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僧可不覺得不坐轎子不帶護衛到處閑逛是個好主意……」
「但正因為老爺一直深入市井體察民情,他的施政才能照顧大多數人。」蘇培總管說道:「老爺總說,江南城爛了,天下就爛了。他所能做的,也只是盡量讓江南城爛得慢一點。如果這天下的官都坐轎子,誰還能看到外面的老百姓?」
蘇培總管的話似乎并非虛言,雖然商宣文說是讓他當護衛,但卻安排給‘鼠和尚’一個帶小院子的住處,光從環境來看,甚至比宴青在盜賊之家的狗窩好多了。蘇培總管還幫‘鼠和尚’治療了傷勢,宴青這才發現‘鼠和尚’跟火人戰斗時被灼傷了,相比起他這個玩家,反倒是商宣文先注意到。
換了衣服的‘鼠和尚’被帶到書房,發現商宣文已經換好衣服進入工作狀態,正在伏案書寫奏折,仿佛剛剛的刺殺對他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他沒說話,宴青只好讓‘鼠和尚’站在一邊等著掛機,自己則是準備晚飯。當然,他沒興趣在房間里燒鍋起火,所謂做飯只是將烤羊腿、烤雞肉撕成條,搭配些青菜蓋在熱騰騰的大米飯上,然后拿蘋果榨成汁,這樣就完成一頓接近前世水平的晚餐,至少維生素足夠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頓飯最貴的其實是精米,因為這個世界的農業水平根本沒能力精碾,最多只能谷糙分離做出糙米,所有精細白米都是出自秘境,被稱之為‘仙米’。
不一會兒,蘇培總管就過來通知該前往榮華堂開宴了,商宣文這才停下筆,示意‘鼠和尚’跟上來。
「這些天你就一直跟著我后面護衛,如果取得我的認可,我會為你擔保,免去三年服役。」商宣文說道:「有意見可以現在提出來。」
「貧僧只是好奇,你就不怕我心懷歹意嗎?」
商宣文停下腳步,用眼白比眼珠多的眼睛注視‘鼠和尚’。
「是什么讓大和尚你認為,我身邊的人沒有歹意?」
宴青一怔,思索片刻后回道:「你掉進陷阱后那么多人那么著急救你……你家有那么多人關心你……」
「官員只是為了表現自己,希望我可以記得他們的外貌;家人只是擔心我的權勢,害怕他們優越的生活會隨著我的死亡而消逝。但救我的官員里,希望我死在里面的絕不在少數,甚至有些就是刺客的協助者,他們畏懼我,希望踢掉我這塊絆腳石,重新分割朝政大權;而我的家人里,此時也肯定有很多人失望至極,他們怨我不公,恨我不仁,不愿再活在我的陰影之下。」
商宣文說話時聲音平靜,沒有一絲感情起伏,仿佛他解剖的是別人的人生,揭穿的是別人的丑陋。宴青倒是想問他為什么能活得這么神憎鬼厭,但此時他們已經來到榮華堂,里面正中設紅木圓桌,北墻掛中堂畫,商家大房一脈的人今晚就在這里用餐。
‘鼠和尚’進去后只能站在角落里,看著侍女們進進出出地侍候。幸好蘇培管家在旁介紹,宴青才知道坐著的人誰是誰。
從左邊數起,分別是正室,出身朱門顧家的顧夫人;妾室,出身望族全氏的全姨娘;妾室,出身望族徐氏的徐姨娘;接下來便是商宣文的兒女們,小女兒商心姚,五兒子商恬,四女兒商心淚,三兒子商洽,以及還沒入席的大兒子商悅。
到底得做多少壞事,才能名正言順娶三個老婆?而且她們還能和諧相處。
宴青看著屏幕里禮貌端莊的商心淚,心里自然沒有任何意外。
在盜賊之家聽到商宣文這個名字的時候,宴青并沒有第一時間想起他是商心淚的父親,再加上商心淚聊起商宣文時簡直當成陌生人來描述,宴青還以為他們只是恰好同姓。
但從洞里出來見到商心淚的大哥商悅后,宴青就意識到他們下一次的盜竊對象是赤蛇商心淚的父親。他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煩惱,如果商心淚愿意里應外合,這次任務說不定能悄無聲息完成;但如果商心淚不愿意甚至故意泄漏情報,他們怕是會直接降臨到大軍之中。
‘鼠和尚’觀察商家眾人的時候,商家人也在觀察‘鼠和尚’。小女兒商心姚才三四歲,對‘鼠和尚’的光頭十分感興趣,伸長脖子想仔細看看;商洽偷看了幾眼,但又立刻收回視線;商心淚看了幾眼,緩緩收回視線,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時商悅風塵仆仆地從外面進來,似乎一路小跑,額頭冒出一層薄汗:「父親,我上完香回來了。」
「把手伸出來。」商宣文說道。
以屏幕的分辨率,宴青自然看不見商悅手中的痕跡,只見商宣文點點頭:「洗手入席。」
「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