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這邊秋天收的白菜,就算到現在沒吃完的,也基本爛得七七八八了。
這時節的蔬菜都是從南方的省份運來的,數量很少。
二月種下的苦麥菜春菠菜,如今才剛出苗,價格更是高得離譜,每斤兩三塊錢,尋常人家哪有多少買得起的。
王小北手腳不停地忙碌著,隨口向王家和問道:“爸,餐館那事兒啥時候給信兒?到底啥時候關門歇業啊?你們仨接下來咋辦呢?”
這事得從半個月前說起,餐館收到了風聲,由于食材短缺,不得不歇業。
據說市里頭還在緊鑼密鼓地開會,計劃關閉不少店鋪,只保留那些盈利好或者客流量很大的店面,特別是那些位于主干道兩旁的商鋪。
王家和眉頭緊鎖,無奈地搖搖頭:“這誰知道呢!萬一真關了門,現在各行各業都在精簡,我上哪兒找工作去啊?”
王小北趕緊道:“爸,你不要著急,現在不是還沒到時候嗎?萬一真的關門了,你到時候就回家給我們做飯好了,也在餐館做了那么久,做飯總沒有問題吧?”
王家和臉一黑,這不真成家庭煮夫了嗎?
剛要說話,外面有人喊:“家和,你有的信!”
王家和連忙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王梅瞅著王小北笑嘻嘻的:“小北,你知道嗎?夏婉待會兒要來,我們約好了一塊去郊外挖野菜。”
“哦?她真要來啊?”
“是啊,最近菜那么貴,夏婉也想挖點薺菜。”
王梅邊說邊忙活著,手里的菠收拾好,拎起蘿卜進了屋放好。
“小北,快來看看,你二大爺寄了信來。”
正說著,王家和推門而入,手里晃著信朝王小北遞過去。
王小北笑瞇瞇地接過信,半開玩笑地說:“爸,你可得加把勁提升自己了,這幾個字還認不全,信都看不明白,哪像媽,每天下課都不忘學習呢。”
二大爺其實是王遠航。
“你這小子,皮又癢了?非要我動手揍你才老實?”王家和臉上掛不住,佯裝生氣地嚷起來。
小北對父親的威脅不以為意,三兩下拆開了信封,“咦,信封里居然藏著一封信?”
里面沒有常見的信紙,而是一封夾帶的信件,他好奇地細細查看。
“張承志?”王小北低聲念叨著這個名字,恍然大悟。
轉頭對王家和說道:“爸,是二舅來的信。”
母親張美英自然不是石頭里蹦出來的,也是有娘家人的。
早年逃難的時候,外婆一家沒有一塊走,按照習俗,出嫁的女兒隨夫家,母親也就這樣來到了這邊。
這一別,很長時間都失去了聯系。
解放之前,通信近乎中斷。
解放之后好不容易重建了聯系,起初幾年還聯系,但隨著時間過去,漸漸地就少了。
這個年代,可不是后世那般,火車四通八達,想去哪兒抬腳就到,票價還親民。
那會的火車票,可是貴得讓人咂舌呢。
他們家一直在農村,日子過得緊巴巴,這么遠的路,自然不可能說走就走。
更不用提,老家還沒有直通的火車,得先趕到信陽,再搭京廣線到北平。
這一路往返,光是車費沒個50多塊根本打不住。
如今留在那山旮旯里的,就只剩二舅張承志一家。
王家和一聽“張承志”這三個字,也是心頭一震:“是你二舅?快看看,怕是咱們搬家的消息他不知道,信錯寄到老家了吧。”
王小北一聽,連忙撕開封口,細細讀了起來。
信閱畢,他遲疑了片刻,神色凝重:“爸,快把媽叫回來,出事了。”
王家和一下子急了,忙問道:“啥事?你倒是說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