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律,是用鮮血鑄成的鋼。」
「可當你親手鍛造它,你還能看著那些為它而死的人眼睛嗎?」
風暴如獸,戰艦怒嘯。
血鯨海的天幕轟然裂開一道巨痕,狂風如割裂大地的利爪,戰鼓與重炮的回響交織成死亡協奏。
天地像是被戰意灌滿的銅鐘,每一聲炮響,都是世界的心跳。
“裁決號”的艦橋之上,艾莉森身披風帽,長發在狂風中獵獵飄舞。
她立于戰艦最高處,仿佛曠世女武神。
身后,血色戰旗高懸,簾幕般遮天蔽日,烈風中翻涌的戰紋仿佛咆哮著的戰魂,在高空中燃燒不休。
她的聲音貫穿風雷,清晰地傳入全艦系統:
“火力全開!艦體斜轉五度,誘導敵主炮進入誤差區!全艦隊聽令——秘詭‘血喬治死戰旗’啟動!”
她的命令冷峻如鋼,干脆、果決、毫無猶疑。
那一刻,所有艦員心中的恐懼仿佛被連根拔除,只余下戰斗的本能與——榮耀的欲望。
那面名為“血喬治”的戰旗在空中張開,泛著如鮮血流動般的光澤。
它承載的是一種失控的誓言:要么贏,要么死。
沒有中間選項。
他們知道,升起那面旗幟的那一刻,就是點燃整個艦隊生命的火種。
每一位戰士都清楚他們即將面對的是什么,但他們沒有動搖。
那些最初來自邊疆、碼頭、礦井的年輕人,如今卻舉起了火焰一般的雙眸,與命運對視。
一艘護衛艦在敵軍重炮鎖定下第一個沖出編隊,燃起如同死亡火炬的主炮后,在下一刻化作鐵灰殘渣,被海火吞沒。
那名艦長在最后一刻高聲向通訊頻道吼道:
“司令官!能和你并肩戰死,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榮耀!”
艾莉森沒有流淚,只是站在風暴中心,摘下帽子,低聲而清晰地回了一句:
“——亦是我的榮耀。”
她的聲音平靜中透著一抹溫柔的哀傷,卻更像是某種永別的誓言。
狂風再度席卷,炮火轟鳴愈發密集。
裁決號在烈焰與風暴中劃出一道孤獨而輝煌的航跡,就如同她那一生的軌跡一般——沖進地獄,也不曾后退一步。
她贏了那一戰。
帝國也贏了那一戰。
海圖上,血鯨海一役被標注為“不朽之役”。
她以為,她的名字,將被銘刻在帝國軍典之中,冠以“血色將星”。
可只她不知道,從那一夜開始,她的世界便已荒誕。
帝國海軍總部,審判室內。
這里沒有海風,沒有浪聲,只有沉默——冷白的燈光將每一寸空間照得毫無溫度,
墻壁雪白,地面打磨得一塵不染,甚至聽不見回音。
這是戰功赫赫者歸來的“終點”,也是權力洗凈血污的“洗衣間”。
長桌盡頭,九位高級軍官并列而坐,身著禮儀正裝,胸口的勛章沉甸甸地垂在漆黑制服上。
他們沒有看她,目光始終停留在一份份文案與數字上,仿佛她只是個等待處理的案卷。
“艾莉森·格里菲斯。”
主審官開口,聲音如機械般冰冷,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你于血鯨海戰中,未經授權發起主動戰斗行動,導致三千兩百四十一人死亡。是否認罪?”
她站得筆直,軍姿標準,肩章熠熠。
右臂仍纏著未愈合的傷帶,血跡浸透軍布,然而她沒有回避眾人的目光。
她的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
“我執行的是掩護主力艦隊迂回包抄的戰略行動。”
一位身著藍金制服的海軍元帥翻動資料,語氣輕描淡寫:
“你讓三千人,沉入了血鯨海底。”
另一人緊跟著補充,聲音幾乎平穩得冷血:
“你擅自升起‘血戰旗’。那是象征決死戰意的秘詭軍旗,一旦啟用便無法收回。你激化了戰局,令帝國付出了不必要的資源代價。”
“資源”這個詞如銹刀割過她的神經。
她曾與那三千余人一起站在艦橋下受訓、執行、慶功;
他們中有人是第一次上戰場,有人正準備遞交升遷申請,有人還沒來得及寫給戀人的回信。
她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