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宛如再度凝滯。
空氣像被凍結的水層包裹,黑夜中,領域內壁泛出不規則的凹凸與碎裂,像是某個沉眠的怪物正在心跳。
赫爾曼抬頭望天。
凌晨五點半。
黑月高懸,陰影吞沒殘光。
還有半小時,天就要亮了。
他低頭看了看懷表。
分針像被世界本身拖拽,每一格移動都如經歷一段漫長人生。
他忽然開始倒數。
十秒。
二十秒。
不是因為命令,不是為了作戰。
而是一種下意識的祈禱。
一種對尚未破碎之光的懇求。
等到天亮。
如果天亮了,他還沒有死。
那就是司命,贏了。
時間來到凌晨五點五十九分。
再過六十秒,天將破曉。
赫爾曼靜坐在一塊冷硬的廢石上,懷表緊緊握在掌心。
他的目光一刻不離地凝視著眼前那座安靜得近乎死寂的【空無回廊】。
身旁的塞莉安抱膝而坐,身體蜷縮著,頭埋在臂彎之間,金紅色的長發散落下來,遮住了她臉上大半的表情。
她沒有說話。
但她全身細微的戰栗卻泄露了真相——
她在痛。
她的唇色已近蒼白,皮膚下隱隱滲出的血絲像從星紋系統中外溢的裂口。
赫爾曼明白,那不是寒冷。
那是靈魂共鳴系統出現了反饋崩潰的征兆。
司命還沒有回來。
他仍在空無回廊的深處,與那個名為伊洛斯提亞的世界系秘詭進行著一場不為人知的締約之戰。
“你這個混蛋。”塞莉安低聲咒罵了一句,聲音嘶啞而顫抖,像是某種克制情緒到極致后的嗚咽。
她的肩膀抽動了一下,眼角泛起一層薄薄的淚光。
“你明知道我會跟你共感,卻連一聲招呼都不打。”
赫爾曼沒有插話。
他也說不出什么。
此刻的語言,已無法抵達他們正共同承受的那片沉默之海。
風,在回廊邊緣盤旋,仿佛被困在了某個注定無法脫出的命題中,只能不停打轉。
地面的影子被灰光拖成漫長而扭曲的長條,像是被命運拉伸過的舊線。
而那座封閉的領域——【空無回廊】——仍舊如冰封之柱,沉默地矗立在殘垣與陰影之間。
它內部的黑霧,不再是普通的靜止。
那是一種持續吞噬“觀察”的黑,仿佛有人在里面一遍遍撕掉定義,抹去結構,讓一切都失去理解的邊界。
赫爾曼從未見過任何一張秘詭卡在挑戰綁定者時能反噬到這種程度。
他盯著懷表,秒針跳動聲在耳膜里響得過于清晰,像是放大了的心跳。
五點五十九分,四十五秒——
四十六秒。
他握緊了指節,呼吸隱隱急促。
他是流浪者俱樂部的資深成員,曾被賽巴托大人賦予“命運遺忘者”的稱號。
他曾參與三次終焉計劃清算,曾與星災怪物交手,面對過數不清的終焉邊界。
但現在,他突然緊張了。
緊張得像個沒經歷過黑月第一夜的新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只覺得,所有的寂靜都不對勁。
世界仿佛被“懸空”了一秒鐘。
空氣仿佛變成湖面,而他與塞莉安正站在那最后尚未融化的一點冰心上,任何一絲碎裂,都可能墜入深淵。
赫爾曼張口,想說點什么。
但喉嚨像被什么堵住。
一字未出。
就在他懷表的指針跳向“整點”的那一剎那——
天,亮了。
不是突然噴涌而出的日出金光。
而是像某種命運之光,自天頂緩緩撕開夜幕。
一道道微光,從厚重的云層縫隙間落下,宛如神明在濃霧中撩開一角簾幕,讓晨曦不再只是遙望。
金光傾斜,穿透了烏云,穿透了廢墟,也穿透了赫爾曼面前那座冰冷如碑的【空無回廊】領域。
光線落下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