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夢燈未熄,火下至誠
“火有兩種——一種燒掉你,一種點亮你。”
——引自《夢燈之書第一卷:火種》
我叫“萊斯”。
不,更準確地說,我曾經叫萊斯,但自從命紋登記冊上我的名字被一筆劃去的那天起,我便不再擁有一個能夠被呼喚的名字。
我成為了這座霧都之中一個“無名者”,如同一行字跡被擦去后的模糊殘影。
如今,我的身份只是破塔街和干草港之間那家老舊面粉鋪的夜班雜工。
每天凌晨四時,我會在半夢半醒中起身,推開潮濕陰冷的鋪門,開始一天又一天單調而機械的勞作:將面粉篩凈、倒水揉捏,直到手指酸痛、雙臂麻木。
而到了傍晚,我會推著裝滿新鮮面包的手推車,穿行在那些依舊愿意為“真正的面粉”付錢的富貴人家門前,
低頭默然地交貨、收錢,然后退回我的陰影中。
曾幾何時,我擁有另一個身份:“晨星的學生”。
但現在,教會的圣火法案將我們這些學生定義為“異端參與者”——如同烙印般深刻而難以磨滅的標簽。
街上的火焰越發頻繁地點起,但人們所能看到的光卻變得越來越少。
那些被教會稱作“布道隊”的人,如影子一般,每到黃昏便穿上銀白色的祭袍,從街頭走到街尾。
他們會在每家每戶的門楣上蓋下印有圣徽的石印,口口聲聲地稱其為“圣母的祝福”,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過是另一種監視與約束罷了。
每天,都有孩子被強行從家中帶走,送往教會稱為“再教育”的育嬰堂中。
每一周,都有原本經營面包的小店被改造成新的教會布道點。
甚至連港口里年邁的老技工,也不敢再談起命紋這個字眼,只是嘆著氣,低低地說一句:
“想活下去,就別記得太多。”
我并不相信教會口中那位高坐天穹、看不見臉孔的圣母,但我信仰“火”。
我說的是夢燈,是那種我曾在晨星夜課上聽司命先生講起的火種:
“每個人心中都應該有一盞燈,不為燃燒他人,而只為照亮自己的影子。”
教會查封晨星報社那天,我正在街角幫店里磨粉,雙手還沾滿了粘稠的面糊。
我看到有一個瘦弱的男孩從晨星庭院里沖出,他懷里死死抱著一摞泛黃的舊報紙,口中驚慌而倔強地重復著:
“不是異端,是教育……是夜課……”
但他終究被士兵無情地按進泥水里,掙扎的聲音漸漸消失。
我再也沒見過那個孩子,但他的聲音卻成了一道刻在我心頭的傷疤,提醒我,這個世界的文字從未如此沉重。
那個夜晚,我將面粉鋪用剩的舊油燈頭收集起來,用一塊沾著油污的破布小心地遮擋著風口,然后在鋪子的后門點亮了它。
我沒有卡牌,也從未擁有過命紋,更沒有完成夜課的學習。
但我記得司命說過一句話:
“光,不需要你擁有命紋才懂。”
于是第二天早晨,我驚奇地發現隔壁送貨的小姑娘也在她家后門亮起了一盞相似的燈。
第三天,臨近街口的鐵匠鋪后院也燃起了同樣的火苗。
不久后,我們這條面粉街竟然悄悄地變成了整條破塔街中微弱卻堅韌的“火街”。
這不是教會所推崇的那種用以焚燒異端的圣火,也不是貴族們用于照亮自己華麗戲劇的舞臺之光。
這是一種從未被教會允許點亮的火種——夢燈的火。
它不會奪走任何人的生命,反而能夠還給每一個名字最初的意義。
街上的孩子們逐漸學會了看燈。
他們已經不再注視教會高舉的金色十字,也不再關注貴族們夸張演繹下的銀焰雕像。
如今,他們只相信那些不起眼、卻被默默點亮的燈火。
街上的燈有三種。
第一種,是教會“規定”的火,象征著命令;
第二種,是貴族“要你看到”的火,象征著一場場虛偽的演出;
而我們所點的火,是那種“沒有人命令我們、也沒有人要求我們”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