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他抬眼偷偷觀察黃寶軒的神色，只見對方正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茶，手指在杯沿輕輕摩挲著。
直到將茶湯咽下，黃寶軒才緩緩開口問道：“這次楊家村拆違鬧出了人命，你對此有什么看法？”
這句話猶如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夏光進的心坎上。
他的喉結微微顫動，大腦瞬間飛速運轉，心中閃過無數念頭：黃市長這是在試探我的立場嗎？還是真的想聽一聽基層的聲音？如果說出真心話，會不會被抓住把柄？可要是敷衍了事，又似乎辜負了這難得的“心腹待遇”……
見他陷入了沉默，黃寶軒輕輕放下茶杯，杯底與木質茶幾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他的身子前傾，目光緊緊盯著夏光進，語氣略帶玩味地說道：“怎么？不方便說？還是信不過我？”
夏光進心里“咯噔”一下，趕忙坐直身子，一臉惶恐地說道：“黃市長言重了！只是……只是……”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決定先打個太極：“現場的具體情況我并未親身經歷，但聽說當時楊三虎手持兇器沖向維持秩序的民警，而他本身患有高血壓，還不按時服藥，情緒一激動，就引發了腦出血……”
說到這兒，他故意停頓下來，再次觀察黃寶軒的反應。
黃寶軒微微挑起眉毛，繼續追問道：“那你怎么看待這件事呢？”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夏光進大概猜出了黃寶軒的意圖。
他咬了咬牙，說道：“不管楊三虎的死因究竟如何，歸根結底是因為這次強拆導致的。這件事一旦傳揚出去，肯定會對東城區的形象造成負面影響，對市里整體的拆違工作也極為不利。另外，楊三虎還有兩個兄弟，他們都不是善茬。現在他們還被關在看守所，等他們出來后，萬一趁機煽動……”
“所以需要有人站出來，提前把問題考慮周全。”
黃寶軒接過話頭，替他把沒說完的話補充完整，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沉聲說道：“基層治理不能一味蠻干，必須講究程序正當合法。聽說在前期的風險評估報告中，對楊家兄弟的暴力傾向預判有所欠缺？”
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夏光進，自然聽得出黃寶軒這話里的暗示，分明是在給自己遞臺階。
于是，他趕忙順著話頭接下去：“確實存在這樣的疏漏。作為分管城建的副區長，我本應該多提醒……”
“提醒？”
黃寶軒似笑非笑地說道：“就算你提醒了，人家就能聽得進去嗎？人家是書記，怎么會把你這個副區長的話聽進去？”
夏光進瞬間明白了這句話背后的深意。
他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眸，避開黃寶軒審視的目光，低聲說道：“黃市長教訓得對……”
黃寶軒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我這可不是在教訓你，而是真心替你感到可惜、可悲、可嘆啊！”
聽了這話，夏光進的心情變得極為復雜，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黃寶軒察言觀色，繼續語重心長地說道：“光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在副處級的崗位上已經摸爬滾打了快十年了吧？結果呢，連個副書記都沒當上。葉啟明的資歷可比你淺多了，可人家一到東城區，直接就是副書記，這找誰說理去？”
“光進，不是我要批評你，你工作這么多年，應該明白一個道理：在體制內想要獲得晉升，光知道埋頭苦干可不行，還得學會抬頭看路啊。當然，也得抓住機會。”
“楊家村這件事，對你而言，就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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