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起眉頭,小巧的鼻尖微微皺起。她環顧四周,除了床只有一個柜,前面一大塊地方空蕩蕩的。
"被褥多著呢,移個床榻過來就行。"她說著走向自己的床邊輕輕觸摸,下一瞬,整齊疊放的兩三床被褥和枕頭出現在床上,緞被在夜明珠照耀下泛著柔和的光澤,看起來蓬松柔軟得像是云朵。
"那~~鋪在門口的走道吧!我睡外面就行。"胥子澤的耳尖微微發紅,他看著丫頭沐浴后披散著頭發的模樣,單薄的衣衫浸透出一片深色的水痕。此刻她身上還帶著沐浴后的清香,讓他不得不屏住呼吸。
"不怕驚雷和閃電擠上去跟你一起睡?"景春熙忽然展顏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她話音剛落,兩只體型碩大的灰狼便從門外踱步進來。
驚雷的皮毛在燈光下泛著銀灰色的金屬光澤,粗壯的尾巴掃過地面時發出沙沙的響聲;閃電則用濕漉漉的鼻子蹭了蹭胥子澤的手背,鋒利的犬齒在張哈時若隱若現。
這兩只猛獸如今肩高已到成年男子的腰部,若是真往床榻上一撲,怕是連結實的羅漢床都要散架。
胥子澤聞言一怔,低頭看著自己月白色的長衫,想象著沾滿狼毛的狼狽模樣,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進去吧!我總沒有狼那么可怕。”景春熙已經轉身走向隔壁房間,裙裾掃過門檻時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哪一間屋里收進了床榻,她還是記得的。
一張紫檀木的羅漢床,下面鋪了兩層厚厚的被褥,再給他備了蓋的薄被和玉枕。
做完這些,她頭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繡床,躺到了床上。粉色紗帳在她身后輕輕晃動,像是一層朦朧的霧氣。
胥子澤站在羅漢床前,聽見紗帳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接著是錦被掀動的輕響。沒過多久,均勻的呼吸聲透過層層紗帳傳來,偶爾夾雜著幾聲含糊的夢囈。
閨房里彌漫著淡淡的幽香,像是雨后的梔子花,又帶著幾分蜜糖的甜膩。這氣息縈繞在鼻尖,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腦海中卻不斷閃現潭鄉遇刺那天的畫面。
記憶中最清晰的不是刀光劍影,而是意識模糊時,那個瘦小的肩膀支撐著他全部重量的觸感。景春熙的發絲掃過他臉頰時的微癢,她急促的呼吸噴在他頸間的溫熱,還有那一聲聲帶著哭腔的"孝康哥哥"。
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腹部早已愈合的傷疤,那里現在只留下一道淺白色的細線。當時在無菌室里,他雖然無法動彈,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冰涼的針尖穿透皮肉的刺痛,以及隨后那雙柔軟的手小心翼翼打結時的顫抖。
最難忘的是那些落在傷口周圍的淚滴,每一滴都滾燙得像燒紅的炭火,在他皮膚上留下看不見的烙印。
當他在無菌室里第一次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丫頭憔悴的小臉。她眼下掛著濃重的青影,嘴唇因缺水而干裂,卻在看到他蘇醒的瞬間綻放出比朝陽還要明媚的笑容。
那一刻,她通紅的眼睛里盛著的歡喜幾乎要溢出來,連帶著讓他的心也跟著顫動。
胥子澤在黑暗中睜開眼,望向紗帳的方向。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粉色床幔上,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他忽然確信,那個總是嘴硬心軟的丫頭,定然是喜歡他的。只是她自己或許還沒意識到,那些下意識的關心、不經意的維護,還有生氣時微微鼓起的腮幫子,都在訴說著最純粹的情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