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長安的手指無意識地按上太陽穴。那些突如其來的頭痛總是伴隨著零碎的畫面:血與火的戰場,朱門高墻的府邸,一個模糊的少女聲音喊著"爹爹"...但每次他想抓住這些片段,它們就像指間沙一樣溜走了。
“我哪兒也不去。”他輕聲說,卻不敢看少年明亮的眼睛。
俟力發蹲下來,帶著探究的語氣,突然問:“那把刀...對你很重要嗎?”
景長安的手一顫。這把短刀是他被救時身上唯一的物品,也是他與未知過去唯一的聯系。“不知道。”他誠實地說,“但每次握著它,就覺得...心里缺了一塊。”
少年沉默了很久,夜風吹動他微卷的黑發。在火光映照下,他稚嫩的臉上浮現出與年齡不符的復雜表情。
"景護衛,"他突然壓低聲音,“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懷著血海深仇,你會怎么辦?”
景長安皺眉:“什么意思?”
“就是...”俟力發咬了咬嘴唇,“如果你其實是個很重要的人,但因為某些原因不能回去,還被人誤解...”
帳篷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打斷了少年的話。托婭掀開帳簾,臉上帶著歉意:“俟力發,該吃飯了。”
俟力發迅速恢復了身份該有的嚴肅,一蹦起來,跟著出去。
這三年來,他早已發現這個小皇子經常有意無意地試探他,也只有在他和那個中年的女仆面前,才會偶爾流露出的流利漢語。
俟力發甚至會對他說些大慶朝軍隊的事,漢人百姓現在遭了難,他也會偶爾提點幾句,又比如剛剛那個奇怪的問題也會提起。
景長安走出帳篷,草原的星空浩瀚如海,卻照不亮他內心那片迷霧。他抽出短刀,刀身在月光下如同一泓秋水。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刀光中映出一張威嚴的面孔,對他說道:“安兒,持此刀如見為父,你一定要保家護國,...”
“啊!”劇烈的頭痛突然襲來,景長安跪倒在地,冷汗浸透后背。
這一次,記憶的碎片來得比以往都要清晰——校場上列隊的士兵高呼“景家軍威武”,城樓上獵獵作響的"景"字大旗,還有...還有馬上滾落的韃子人頭!
"景護衛!"俟力發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
景長安強忍疼痛站起身,將短刀收回腰間。
不能讓孩子擔心,他想。但這一次,有什么東西在他心底生根發芽——那個"景"字,不僅僅是一個姓氏,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三天后,一支來自南方的商隊帶來了改變一切的消息。
"唉,大清朝那個皇帝也是活該。治了個景家謀反,舉家流放,現在打仗都沒有,怕是要丟國啰!"商隊首領在篝火旁高談闊論,"聽說景大將軍帶著心腹逃了出去,至今下落不明!要是他還在,定能把韃子打回去。
“如若是我,我就不管,把韃子打走了,那狗皇帝在上面高枕無憂,搞不齊還要重新治你的罪。”
景長安手中的馬奶酒碗"啪"地掉在地上。一瞬間,所有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他是景長安,大慶朝景大將軍府將軍景永誠的次子,景家軍的安將軍!
多年前本以為勝券在握的偷襲,變成了一場殺戮。因為軍中出了細作,那場戰役不是意外,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
"景護衛!"俟力發驚慌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