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模樣,常惹得老王妃和景秋蓉無奈笑嘆,下人們也私下竊笑,都說王爺這勁頭,真真是“好像全世界只有他有女兒似的”。
景春熙在一旁看著,心中暖融之余,那思念的酸楚又悄然蔓延。
若是以后自己生產,孝康哥哥不知會如何……,應該沒有爹爹那么體貼入微,又如此滿心滿眼都是家人的吧。
他若見到家人這般和樂模樣,不知會不會歡喜。
她忙垂下眼,斂去思緒,轉而去看搖床里的兩個弟弟,細細詢問奶娘他們的起居。她將白日的每時每刻都填得滿滿當當,身體的疲累能讓她夜間睡得沉些,暫且忘卻那刻骨的相思。
然而,她能憑借意志壓下白日的思緒,那遠在千里之外的人,卻連夢境都無法自主。
嶺南之地都到了深秋,氣候仍然濕熱,蚊蟲滋生,與京城的秋風寒涼,已經開始穿了薄襖恍若兩個世界。
不知是不是因為沒有丫頭同行,這一次,胥子澤還真的有諸多不適。
白日里,他需跋涉于山林之間勘察地勢土質,與地方官員反復磋商作坊選址與建造細則,更要深入村寨,動員心存疑慮的百姓改種膠樹。
事務千頭萬緒,艱難重重,皇命在身,他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展現出皇子應有的果決與干練。身體的疲憊與精神的緊繃,的確讓他無暇多想。
可每當夜幕降臨,偶爾宿山下的莊子里,窗外是陌生而聒噪的蟲鳴,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草木腐敗氣息,那被強行壓抑了一整日的思念便如野草般瘋長,肆無忌憚地闖入他的夢境。
夢里,盡是景春熙。
是她在桃樹下回眸一笑的嬌俏,是她偷偷拉他衣袖時指尖的溫度,是閣樓里兩人抱在一起時她眼中瀲滟的情意與羞澀的回應。
更是離別前那晚,兩人靠在一起交織著的不舍與熱情、難以自持的唇舌之吻……
夢境逼真得駭人,南方的夜溫暖甚至燥熱,使得夢中的纏綿也變得更加熾烈黏稠,帶來一陣陣難以抑制的亢奮與悸動。
然而,極致歡愉的盡頭,總是驟然驚醒。
帳內一片沉寂,唯有如鼓的心跳和身下冰冷黏膩的觸感,無比清晰地提醒著他夢境的虛妄與身體的失控。
胥子澤猛地坐起身,額角沁出薄汗,胸腔劇烈起伏著。黑暗中,他懊惱地握緊了拳,一種混合著極度思念、生理羞赧與深深無力的復雜情緒瞬間將他淹沒。
熙兒……他的熙兒……他們尚未成婚,他卻已在夢中對她如此……可那思念,卻如同毒藥,明知不該,卻甘之如飴。
他披衣起身,推開木窗,南國濕熱的風撲面而來,并未帶來絲毫清涼,反而更添煩亂。
他望著北方漆黑的天幕,那里有他最深的牽掛。
這份蝕骨的相思,與每個清晨獨自處理狼藉時的尷尬狼狽,成了他絕口不能對外人言的秘密,比應對嶺南的酷暑蚊蟲、繁雜公務更耗心神。
他必須習慣,習慣將這滾燙的思念與欲望死死壓在心底,鑄成更冷的鐵、更硬的甲,去完成他的使命。
因為他不僅是丫頭的未婚夫婿,更是肩負使命的大皇子。他唯有更快地做出成效,才能早日功成返京,去見他心心念念的熙兒。
他甚至想到了到時在賜婚當日,他也要像平常人家一般,去正式向靖親王府和蓉恩伯府提親,再十里紅妝,將她風風光光地迎娶回家。
而此刻,所有的柔軟與渴念,都只能深藏于這嶺南的漫漫長夜之中,等待著歸期。
別,苦!聚,也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