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子轉到那頭轉回來到這頭的時候,李建國已經發現了顧博遠,他下了車子,示意地頭上跟著干的陳前進開車,讓另外一個人跟上去,他笑著問道:
“你咋過來了?這是從伊犁回來了?”
“回來了,看你整的灰頭土臉的。”顧博遠笑笑,“這么多伙子,讓他們干不就得了?這年輕的時候吃的土還不夠啊?”
“我是他們長輩嘛,怕伙子干活不扎實,膜鋪錯了就麻煩了。”李建國從嘎斯車里取出毛巾擦了擦臉,然后提茶籠子給自己倒了一缸子水,一口喝完,看向顧博遠:
“你喝不喝?”
“不喝。”顧博遠搖了搖頭問道:“這是種的棉花?面積不少啊。”
“這才哪到哪?龍了,種一百畝,這里只有四十畝,大壩那邊還有六十畝已經種完了。”李建國自豪的,“一百畝棉花,就算一畝地收一百公斤子棉,那也比種麥強多了。”
顧博遠默默算了一下,一百畝地,一畝收一百公斤籽棉充其量也就是一萬公斤,現在的棉花價格是兩塊,合算就是兩萬塊錢,除去人工和其他開支,賺的錢不到一萬塊。
還不如現在李龍收購站兩天的凈收入。
他有點想不明白,李建國為什么不跟著李龍出去干呢?隨便在哪個縣,有李龍支撐搞個收購站,都比在這里種地強吧?
他突然警醒,什么時候自己連種地都看不起了呢?
是在收購站這幾年賺錢多了,眼光高了,還是一直就沒看得起農民這個身份?
這一瞬間,顧博遠有點迷茫。
“伊犁那邊咋樣?”李建國問道,“你確定要去那邊開收購站了?”
“嗯,院子都買好了,咋,要不要跟我一塊過去?”顧博遠開著玩笑,“我有信心,賺錢得很!”
“賺錢也不去。”李建國搖搖頭,“當初是你的,這地方有米有魚,算魚米之鄉,呆這地方不虧。
現在你跑掉了,在外面賺錢多,但我不羨慕。我越發覺得,呆在這里還是好,不想再折騰了。好好種地,把娟和強強送出去上大學,我也就滿足了。”
想想李娟和李強,顧博遠感嘆:
“你把兩個娃娃教育得好啊。娟這眼看高中上著就快考大學了,強強也是。能培育出倆大學生來,四隊你是獨一份兒!”
李建國美滋滋的接受了這份夸贊,他從兜里掏出煙來,取出火柴,給自己一根,遞給顧博遠一根。
顧博遠抽煙沒癮,不過他還是接了過來,等李建國自己點著煙,要過火柴自己也點了起來。
都是自己人,沒給對方點煙的習慣。
“別人都用打火機了,你咋還用火柴?”顧博遠把煙點著后才嫌棄的問道。
“那家里不是有嘛。我嫌打火機還要充油、裝火石,麻煩。”李建國吐出一口煙來,道。
是的,這是一個怕麻煩的人,不得過且過,只是覺得生活簡單一點兒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