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人群各有各的心思,有的熱火朝天把酒言歡,有的地方落針可聞緘默無言。
至于李卯,眼皮耷拉著像極了喪家之犬。
一日被抽去了脊梁,再也挺不起頭來。
隨著賀禮致辭念去,太子講話一番,宴席到此結束。
宋理率先領著西苑貴妃離去,其余人等恭候之后或結隊或落單而走。
李卯仍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一動不動。
驀地兩道人影突然站在了他面前。
李卯抬眸看去,卻見一臉關切的燕王宋律挽著美艷勾人的燕王妃貼身而立,甚是相愛和睦。
“世子殿下可有事?父皇就是那樣,話重了些但心地良善,世子殿下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是啊,世子殿下人中龍鳳,但再好的玉石也得敲打一番不是?”
李卯眼神一動,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躬身抱拳,“多謝王爺王妃美意,李某感激不敬。”
宋律嘴角顯露出一個譏諷的微笑,嘖,堂堂武王世子都要這般給他低頭了?當真是妙!妙不可言!
宋律誠惶誠恐,連忙虛扶李卯:“世子殿下這是干什么?小王萬不可擔此重禮!”
李卯搖頭輕嘆:“哪里哪里。”
宋律心中舒暢但臉上仍是擔憂關切:“世子殿下可千萬要看護好身體,小王這就先離去了。”
燕王妃甄旖卻是說道:“世子殿下琴彈得這么好,到時候說不定就邀請李大琴圣去府上做客了呢,還請世子殿下不要吝嗇時間。”
甄旖狐媚眼神瀲滟水光,眼角一點美人痣更是增添幾分嫵媚妖艷,再加上軟語相待,盈盈秋波,李卯竟是看直了眼睛,昭顯癡態。
燕王妃眼神中的不屑一閃而逝,宋律亦然眉頭一皺,匆匆告辭后便脫身離去。
往殿門走著的兩人正低聲密語。
“這李卯骨子里果真就是個不堪的紈绔,看見你都直了眼睛。但他受此重創我去關心一二說不定他就牢記心中,將來某天西北那邊能支持我也說不定。”
“嗤,哪曾想俊的不像話的謫仙竟也這般低俗嗔癡,濁臭泥俗。”
“旖兒,皮囊有什么用?看久了就膩了,還得是我,你說是不是?”
那頭沒有回答。
殿門口劉青牛與抱樸子正靜靜等待著二人到來。
不一會宮里的人就散的差不多了,唯剩……
澹臺家,太后,妙音樓,和太子太子妃。
前面三家那是左顧右盼,就等著人走完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他們怎么還不走?”
澹臺玉容皺著粉嫩的眉頭。
身旁的澹臺烈虎無奈的坐在原地喝茶消磨。
“他們怎么還不走?”
太后蹙著煙眉,不虞的朝四周張望。
“娘娘,得走了。”
身邊的女官委婉催促,太后這才緩緩起身。
不經意的將直線走成了彎路。
走至閉目養神的李卯面前:“卯兒,可有事?”
聲音很是平淡,但包不住其中蘊藏的誠意殷切。
李卯微微一笑,睜開灰暗的瞳子:“沒事娘娘,卯兒堅強的很。”
太后冷淡的扭過身去,微微頷首:
“嗯,沒事就好,要記著你燕姨很關心你,不要得了病。”
“謝娘娘。”
太后就是有心安慰也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去,皇帝剛剛敲打過他,她作為釵家的門面自然不能輕舉妄動。
過來慰問一番已是盡了極大的努力。
片刻后,澹臺玉容身后跟著澹臺家的人來到了李卯面前。
少女貝齒半露,一身淡粉夾色百褶裙,杏眼稍稍攏起,憂慮絲毫不掩:
“李卯你沒事吧?圣上就是說你兩句你怎么這么怏怏無神的,別到時候影響了考試。”
澹臺烈虎心中嘆息,這哪是說了幾句,這是皇帝表態要打壓李卯的征兆了。
藏拙這么久被發現,落下一個猜疑帝王的罪名,換誰都是心中忐忑不安。
李卯仍是牽強扯嘴一笑,搖搖頭沒有說話。
澹臺玉容一怔,站在原地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這壞蛋哪里還有當初叱咤風云呵斥大祭酒的氣度來?
這般頹喪自卑的姿態還是第一次從他身上見到。
被權勢壓垮了脊背,充滿了對生的渴望。
他也是個人,生來卻就要生存在算計謀略之中,充當博弈的籌碼。
“李卯……”
澹臺玉容眼睛一紅,率先跺著腳跑了出去。
“小子,你好自為之。”
澹臺烈虎語重心長的留下一句話,旋即領著澹臺家的人就往外面趕去。
李卯還剛沒喘過氣,另一道麗人倩影又是挪到了跟前。
郁馥的幽香撲面而來,麗人雙手攏在小腹,眼神略有些飄忽不定,似嘆非嘆良久后剛準備說話。
“樓主是有話要說?”
麗人檀口微張,這一聲樓主讓她只覺得心里悶堵得很,喉頭被酸澀堵著說不出一個字來。
步顰香猛地轉身離去,螓首微垂,袖口掩鼻小步匆匆往殿外走去,衣裳隨風輕輕飄起。
當一個東西失去之后,人們臆想中的反應總是大相徑庭。
總以為會輕松,以為會釋然,但當真正失去時卻追悔莫及。
魚和熊掌總是不可兼得。
“夫人!”
彩鳳輕呼一聲,小跑追了出去。
這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