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大樓的頂層。
落地窗外云絮低垂,仿佛一伸手就能扯下一片。
贏恒陷在真皮沙發里,像一座披著休閑裝的鐵塔,淺灰色亞麻襯衫被肌肉撐出清晰的輪廓,袖口隨意挽起。
他指間夾著的報紙頭版赫然印著《創生集團人體實驗實錄》,配圖是被打碼的畸形實驗體。
茶幾上的老式收音機正沙沙播放著同一則新聞,清晰的女聲在空曠的客廳里回蕩。
互聯網消失后,收音機和報紙這種落后的信息傳播方式反倒是成為了主流。
比起互聯網時代的精神瘟疫,這些帶著油墨味的紙張和雜音電流,反倒顯得格外干凈。
報紙第三版刊登著市民焚燒創生徽章的照片,第五版是某位官員聲淚俱下的懺悔,悔恨自己沒有早點徹查創生集團。
外面鬧的沸沸揚揚,好似天塌下來了一樣。
整座城市都籠罩在憤怒的聲浪中。
街頭巷尾,憤怒的人群高舉標語,議會大廳里,政客們聲嘶力竭地發表著譴責演說。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倚在頂層公寓的落地窗前,悠閑地翻動著手中的報紙。
嬴恒粗糲的指尖輕輕劃過報紙上那些觸目驚心的標題,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一切都不過是演戲罷了。
氣氛到了,那些坐在高位上的人,總得做點什么配合一下。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輕易壓下這些。
畢竟,憤怒會平息,記憶會褪色,唯有利益永恒。
當新的熱點出現,當更勁爆的丑聞曝光,今天這場聲勢浩大的聲討,終將成為明日報紙上的一則舊聞。
但他沒有這么做。
作為天啟市最大的‘惡’,他堅持的時間已經足夠長了。
門鎖發出“咔嗒“一聲輕響,在安靜的室內顯得格外清晰。
一縷清甜的橘子香氣率先飄入房間。
隨后是鞋底敲擊地板的聲響,每一步都帶著壓抑不住的焦躁。
“老爸!”
少女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
她站在門口,胸口劇烈起伏,高馬尾因為匆忙趕來而有些松散,幾縷碎發黏在泛紅的頰邊。
她的手指緊緊攥著最新一期的《天啟市日報》,報紙在她手中發出不堪重負的沙沙聲。
“外面在傳的那些消息...”她的聲音突然哽住,“都是假的對不對?”
她的指甲無意識地摳著報紙邊緣,將頭版上‘創生集團人體實驗’的標題刮出一道道白痕。
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此刻睜得很大,瞳孔微微顫動,像是拼命想要從父親臉上找出否定的答案。
嬴恒深邃的眼眸中漾著溫和的笑意,靜靜注視著面前強作鎮定的女兒。
他寬厚的手掌輕輕拍了拍身旁的真皮沙發。
少女僵硬地坐下。
“在這個世界上。”嬴恒緩緩開口,“所有人都可以說我是惡人,但唯獨你——”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異常柔和,“我不希望我的女兒,認為自己的父親是個壞人。”
嬴恒端起面前的茶杯,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的面容。
“報紙上寫的都是真的。”他輕啜一口清茶,“它們都是能被眼睛看到的表象。”
茶杯與托盤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但也是假的,因為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還有更多不為人知的真相。”
“記得我教過你嗎?觀察這個世界,不能只用眼睛。”
“就像醫生診斷病人,不能只看表面的癥狀,那些最致命的疾病,往往藏在最健康的表象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