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散會,三三兩兩回自己的辦公桌。
唯獨林新月留了下來,低聲:“小婉,今天發工資,我想先還你一半錢……”
“不急。”江婉搖頭:“等你寬裕了,再還不遲。”
林新月輕笑:“總算緩過來了。我領了工資,振關也發了工資。”
江婉道:“等下次湊齊了,再一并還。我不急錢,你不必急著還。振城七月份就要高考了,你別顧著攢錢還我,還得給他多補充營養。”
“不必擔心。”林新月微笑解釋:“經濟上真的是寬裕了,天天都能吃上一頓肉。開春后,我每天都給他煮兩個雞蛋,臉色看著也好多了。”
江婉點點頭:“那就好。”
林新月拉她耳語,低聲:“他們的那個爸竟把住院的錢都通通還給我。不知道他的錢從哪兒來的,我一開始不敢收。后來,他說是別人欠他工錢,一并還給他。另外,幾個工友欠了他賭債,也一并還了。他不僅周轉得過來,手頭上寬裕得很。他還說,他正在找合適的房子買,打算在京都扎根長住。”
江婉驚訝:“他……竟還會還錢?難不成轉性了?”
“不知道。”林新月不悅蹙眉:“我總覺得他滿嘴胡謅,多半不是什么真話。”
“算了。”江婉道:“反正都離了,盡量避開一些。他還你的錢,最好還是攢起來,省得是什么來路不明的錢。”
林新月半信半疑:“看著又不像……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好像是真的有錢了。振關跟他說,如果想要留在京都長住,就必須趁著手頭寬裕買房,不能一直居無定所。他說,他可以買大房子,讓我們搬過去跟他一塊兒住。不過,我們都拒絕了。”
“振關也不同意?”江婉好奇問:“大房子?看來,他手頭上的錢應該不少。”
京都的房子并不便宜,對方敢開這樣的海口,多半是真的有錢。
只不過,他那人好吃懶做,吃喝嫖賭每樣都愛沾。
靠攢工資和賭資,真的能攢下這么大一筆錢?
江婉直覺很不可信。
林新月答:“振關說,他做人辦事都不穩當,不想跟他住一起,省得互相影響,相看兩相厭。振城也不想,嫌棄他半夜三更常常夜歸,又愛吵鬧,那樣會影響他學習。至于我,那是不可能答應的。我寧愿露宿街頭,也不想跟他住在同一屋檐下。我們母子三人現在一塊住,沒他來打擾,日子安逸得很。”
江婉苦笑:“只是租房子的費用,一年算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不怕。”林新月搖頭:“我對咱們出版社有信心,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分到房子。”
江婉笑開了,道:“今年普一開始,都是好消息。小說集訂閱的人數飆升,新家庭期刊的漲勢也很好。我聽梅師兄說,他們單位的人,尤其是婦女,都非常喜歡看。”
“我們的房子有望了!”林新月滿懷期待道。
江婉跟她又聊了一會兒,才回到辦公桌前。
這時,李緣擱下老花鏡,將一篇稿子遞給黃河水,讓他錄用下來。
“河水?河水?”
黃河水“啊?”了一聲,堪堪回神。
“那個——啥?錄用?可以可以,我先看看啊。”
李緣狐疑問:“怎么了?你臉色不怎么對勁兒,是不舒服嗎?”
“不是。”黃河水擦了擦眼角淚水,“沒事……就一時有點感傷。”
江婉扭過頭,關切問:“怎么了?”
黃河水戳了戳桌上的信件,低聲:“那臭小子來信了,說他在國外已經安穩下來。”
李緣一聽,立刻湊了過來。
“在哪兒安頓的?環境怎么樣?現在以什么為生?”
黃河水答:“說是在泰國曼谷。他跟一個老鄉跑了好些地方,最終挑在那邊的唐人街開店。他能以什么為生,他除了剪頭發那點本領,啥都不會。”
“去那么遠呀?”江婉問:“上次不是說要下南洋嗎?就去了泰國?”
“夠遠了。”李緣心疼極了,皺眉:“我還以為他就是去兜兜轉轉,沒想到竟敢在國外安頓。”
黃河水搖頭:“怕什么!男兒志在四方。以前戰亂那會兒,一大堆本地人活不下去,只能下南洋去討生路。那邊的華人不少,他活得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