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當地大祭司卻故意刁難,讓他三日之內度化小偷阿溜、惡霸阿刀和青樓女子阿羞三個難纏之人,否則立刻離開。”
奎木狼說到此處,眼中閃過一絲敬佩,
“菩薩佛性深厚,且深諳人性。”
“他先是找到阿溜,歷數其罪行,又以神通展示其亡父在地獄受苦的畫面。”
“當那小偷看到父親被刀山劍樹刺穿時,嚇得癱倒在地,涕淚橫流。”
“心生恐懼之下,幡然醒悟。”
景元聞言,十分認可,
“菩薩果真大智慧。”
“未得教化者,以鬼神之說勸其向善,為上策。”
“然而大祭司豈會輕易罷休?”奎木狼話鋒一轉,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沿,
“他喚來惡霸阿刀,那漢子當真是潑皮,任菩薩如何曉諭佛法,那廝完全不理,抄起鋼刀便劈向法臺。”
“誰料菩薩突然按住刀刃。”
“你道祂說了什么?”
“「施主若要殺我,便連這顆真心一并剜去罷」。”
“那刀刃沒入半寸,血珠順著衣襟蜿蜒。”
奎木狼說的繪聲繪色,抹了把嘴角繼續道,
“說來可笑,這兇神惡煞的漢子,見菩薩自戕,竟當場腿軟癱坐。”
“原來平日里耀武揚威,不過是虛張聲勢的紙老虎。”
“菩薩分明一眼瞧破——越是色厲內荏的人,心底越是藏著怕見光的怯懦。”
“好手段!”符玄聽得感慨,
“先渡因果,后渡心魔。”
“一個以果警因,截斷偷念。”
“一個以血照膽,碎了妄念。”
“當真將「救人先救心」的佛法精髓用得出神入化!”
她贊嘆了一聲,旋即問道,
“之后呢?”
“那青樓女子阿羞又如何渡得?”
奎木狼沉默良久,喉結動了動才開口,
“最后啊……”
……
……
……
暮色將盡時,醉仙閣的琉璃燈盞次第亮起。
阿羞斜倚在最高層的憑欄處。看著最后一縷落日余暉墜入護城河,被一道雪白身影攫住心神。
那白衣僧人仰頭望來,溫和的目光穿透暮色,竟讓她腕間的銀鐲都跟著發燙。
她忽地展顏一笑,故意將石榴裙擺掀開一角,腳腕上的銀鈴隨著動作叮當作響,
“喲,和尚也來尋歡作樂呀?”
雖是這般說著,她卻下意識地將三千青絲散下垂到腰身,遮住脖頸下未洗凈的朱砂痕跡。
那是昨夜恩客非要在她背上繪鴛鴦留下的印記,猩紅如血,此刻卻燙得她想要躲藏。
緊那羅沒有在意阿羞的動作,只是淡然一笑,循著木階登上閣樓。
片刻,
阿羞倚著鎏金屏風,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僧人,眼底閃過一絲玩味,
“想與我共度春宵倒也不難,只是我這有個規矩——”
她忽地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僧人的耳畔,
“每夜魚水之歡前,須得留下一根手指做念想。”
說著,她咯咯笑著勾住桌上的茶杯,看似隨意地一旋。
只聽“咔嗒”輕響,桌面暗格應聲而啟。
暗格下,密密麻麻的指骨層層堆疊,粗略看去竟似小山般高低起伏。
“瞧見了?”
阿羞玉腕輕晃,漫不經心地用簪子挑起一根發黑的指骨,尾音拖得綿長,
“這才是一部分呢。”
“從豆蔻年華到如今,攢夠三千根,也不過彈指一揮間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