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噴泉頂端那枚乳白光球的光芒在記憶畫面中定格,眾人眼前的景象如同破碎的鏡面般片片剝落,視角被猛地拉回現實。
依舊是那片妖異絢爛的花海,依舊是那座虛幻的宮殿,依舊是噴泉頂端懸浮的、象征著三月七埋葬過去的“初開之火”。
死寂。
沉重的死寂籠罩著眾人。
墟界即大夢的殘酷真相,先天神圣們的冷漠與算計,大羅金仙們為爭奪盤古遺澤展現出的貪婪、卑劣與淫邪……尤其是三月七在希望與絕望間反復沉淪、最終被至親至愛徹底背叛的悲愴結局,如同冰冷的潮水,浸透了每個人的心神。
杏仙最先承受不住這沉重的氛圍,她捂住胸口,眼中泛起水光,聲音帶著哽咽,
“奴家……奴家之前只覺得她是個可怕的魔頭,差點毀了人間界,攪得六道不寧……”
“可看完這些……”
“她好苦,真的好苦……愛人盤古走了,婆婆也不能明著幫她,連那位創世神也……”
“奴家……奴家突然好想幫幫她……”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垂落的發辮,看向那枚光球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符玄同樣沉重地點了點頭,“杏仙所言……亦是本座所想。”
“西行輪回,人間界生靈涂炭的景象歷歷在目。”
“天道不仁,大羅視蒼生為螻蟻草芥。”
“三月七……她縱使手段酷烈,其根源亦是被逼至絕境的反抗。”
“若要我選擇立場……”
她頓了頓,語氣斬釘截鐵,“
本座定會站在她這一邊,向這虛偽的天道,向那高高在上的大羅們,討一個說法!”
鏡流依舊沉默如冰雕,清冷的眼眸低垂,無人能窺探其思緒。
只有她自己知道,周牧曾透露的“大夢”與“犧牲”的真相,此刻正與眼前的記憶相互印證,在她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她無法像杏仙符玄那般輕易表態,因為她看到的,是更深邃也更殘酷的棋局。
景元的神情最為復雜。
他眉頭緊鎖,金瞳中光芒劇烈閃爍,欲言又止。
最終,他將那份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關于“星的立場”和“界定之書歷史矛盾”的尖銳質疑強行壓下,話鋒一轉,指向了更迫切的現實問題。
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掃過這片奇異的花海,聲音帶著將軍特有的審慎與警惕,
“此地主人引導我等探查三月七的過往,絕非無的放矢。”
“饋贈必有代價,真相背后往往藏著目的。”
“尤其是……”
他目光投向那虛幻的宮殿,“那位停云小姐,身為萬靈道主,墟界真正的大羅頂點之一。”
“即便她曾在仙舟化身為接渡使,我對她,或者說,對一切視蒼生為棋子的‘大羅’存在,都難生好感。”
他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源自守護者立場的、根深蒂固的疏離與戒備。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的話語,花海之中,流光匯聚。
一位身著華麗宮裝、氣質雍容華貴的女子身影悄然具現。
她容顏絕美,眉眼間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九條巨大的、由柔和銀白光塵凝成的狐尾在她身后虛空中優雅搖曳,每一條狐尾上都纏繞著閃爍秩序神輝的鎖鏈,象征著其對規則的無上掌控。
令人意外的是,她懷中竟抱著一只睡得正香的帕姆。
停云現身,目光首先落在景元身上,微微欠身,
“將軍大人,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景元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沉默地抱拳回禮。
停云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目光掃過神情各異的眾人,最終落在那噴泉頂端的光球上,眼神變得無比復雜,帶著深深的憐惜與無奈。
她輕撫著帕姆的皮毛,輕聲開口,
“小女子知曉諸位心中疑竇叢生。”
“引諸位來此,觀三月妹妹過往,并非戲耍,亦非有所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