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了。
恐懼,并非僅僅是面對刀槍、猛獸或死亡時的戰栗。
恐懼,更是面對“存在”本身被徹底否定、被“無”吞噬殆盡時,那源自生命最深處的、絕望的警鐘!
這片灰色荒原,這些記憶墓碑,這個灰色人形,它們不是要嚇唬她,而是要讓她“體驗”和“理解”什么是“無”,以及“存在”失去“無”的預警后將面臨的終極結局。
——徹底的湮滅,連一絲痕跡、一點色彩、一種欲望都不會留下。
第一關,不是要讓她“感到害怕”,而是要讓她這個“不知恐懼為何物”的殘缺者,重新“認識”到“恐懼”存在的絕對必要性。
——它是“存在”面對“無”時,最后也是最根本的防線!
卡芙卡站穩身體,盡管身體還在因本能的排斥而微微顫抖,鎖鏈叮當作響。
她看著那個不斷抽取她“存在”的灰色人形,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終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近乎實質的專注。
“原來如此……”
她低語,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領悟,
“恐懼……是‘存在’對‘無’說的……‘不’。”
她的眼神,第一次在這個灰色的世界里,銳利得如同淬火的刀鋒。
不再慵懶,不再玩味,只有一種面對終極威脅時,屬于“卡芙卡”這個存在的、冰冷的決絕。
找回恐懼的第一步,不是“感到”它,而是“理解”它為何而存在,以及失去它的代價。
她,正在找回。
但那源自生命本能的預警,對她而言,依舊隔著一層堅不可摧的玻璃。
她嘗試去“想”象恐懼應有的模樣。
——心跳加速、冷汗涔涔、四肢僵硬……
這些描述如同干癟的文字,無法在她心中激起半分漣漪。
強行賦予的威壓?
那只是高位格對低位格的碾軋感,如同巨石臨頭,帶來的是“毀滅”的預判,而非“恐懼”的戰栗。
毀滅是結果,恐懼是過程。
她可以冷靜地計算毀滅的軌跡,卻無法模擬那臨淵而立的眩暈感。
“不曾擁有,如何尋回?”她低語,聲音在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絲極淡的自嘲。
灰色的霧氣如同活物,纏繞著她的腳踝,向上蔓延,那種存在被稀釋、被同化的“空”感越發強烈。
她的體溫更低,皮膚下仿佛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冰冷的灰燼。
鎖鏈的每一次晃動,都像在提醒她正在失去什么。
就在這時——
前方的灰霧沒有凝聚成灰色的墓碑,而是猛地向內坍縮,撕開一道刺目的裂隙!
色彩!聲音!鮮活的氣息!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沖垮了這片灰色的死寂!
星寶的身影,清晰無比地出現在裂隙之后!
她背對著卡芙卡,穿著那身熟悉的開拓者制服,灰發在虛幻的光線下依舊張揚。
她微微側過頭,露出半張帶著點狡黠笑意的臉,聲音清脆,帶著星特有的、有點不著調卻充滿活力的腔調,
“再見,卡芙卡。”
卡芙卡的瞳孔驟然收縮!
不是因為星寶的出現,而是因為這句話本身!
再見?在這種地方?對她?
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的違和感瞬間攫住了她。
幾乎是本能地,卡芙卡順著星寶側頭的方向望去——
就在星寶身后不遠的地方,另一個“卡芙卡”站在那里!
那個“卡芙卡”穿著她標志性的紫色襯衣、短裙、絲襪,姿態慵懶,嘴角噙著那抹熟悉的、仿佛洞悉一切又漠不關心的微笑。
她看著星寶,眼神平靜無波,甚至還帶著一絲欣賞般的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