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無法持盾,便將小圓盾用皮帶固定在肩背處。
弓箭手則坐在地上,用雙腳腳趾夾住特制弓身,被反剪在身后的雙手則共同拉住弓弦,用腰腹和背部的力量開弓,眼神銳利地掃視城外。
箭矢射出時,帶著一種奇異的、源于全身協調的力道。
……
鐵匠鋪里,女鐵匠用嘴咬著鐵鉗固定燒紅的鐵塊,雙腳輪流踩踏巨大的皮囊鼓風,被縛的雙手則握著短錘,依靠腰力精準敲打。
賣布的女子用牙齒和肩膀配合展開布匹,讓顧客挑選。
甚至還有雜耍藝人,用被縛的身體表演著柔術與平衡,引來陣陣喝彩。
……
這是一種在極致束縛下演化出的、充滿生命韌性的奇特美學。
鐐銬不是苦難的象征,反而成了融入呼吸般自然的一部分,甚至催生出別樣的優雅與力量感。
她們的臉上沒有屈辱,只有一種安于此刻的平靜,或者專注于手頭事務的認真。
卡芙卡行走其間,像一個初來乍到的游客,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一切。
她學著她們的樣子,嘗試用腳趾夾起掉落的果子,用肩膀頂開門簾,在跳躍前進時保持平衡。
她的動作起初有些生澀,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優雅和驚人的學習能力,讓她很快便掌握了要領,甚至比許多本地人做得更流暢好看。
她在這里感到一種奇怪的舒適。
這赤裸與束縛,對她而言,就像脫掉了一件名為“世俗眼光”的累贅外衣,反而更自在。
這里的生活,剝離了無謂的遮掩和復雜的欲望,只剩下最基礎的生存和與之相伴的獨特韻律。
于是,卡芙卡就在這里安家了。
她在靠近城郊的地方找到一間空置的小屋。
學著鄰居的樣子:
取水:走到河邊,側身跪下,用肩膀和臉頰夾住水罐,小心地傾斜身體,讓罐口浸入水中,依靠水流灌滿。起身時,腰腿發力,動作穩定,水一滴不灑。
生火:坐在地上,雙腳靈活地夾取柴火堆疊,用腳趾夾著火石互相敲擊,濺出的火星引燃火絨。被縛的雙手只需在身后微微調整坐姿保持平衡。
進食:將簡單的食物放在矮幾上,俯下身,直接用嘴去咬食。
縫補:將需要縫補的衣物(簡單的布料)鋪在地上,用腳趾按住邊緣,嘴里咬著穿了線的骨針,靈活地低頭進行穿刺縫合。針腳竟也細密整齊。
……
她甚至漸漸喜歡上了這種生活。
一種純粹、簡單、在規則框架內尋求最優解的智力游戲。
每一次成功的取水、每一次順利的生火、每一次優雅地越過門檻,都像是一次小小的勝利。
她自由地進出女兒國。
每一次踏出國境線,鐐銬自動解除,衣衫恢復。
每一次踏入,枷鎖瞬間加身,赤身露體。
她毫不在意這種切換,仿佛只是換一件衣服那樣尋常。
在國境外,她依舊是那個優雅神秘、帶著危險氣息的卡芙卡。
在國境內,她便是這規則下從容生活的一員。
而這般生活,也讓卡芙卡察覺到了女兒國最大的異常。
——時間。
她在城內生活了多久?
一年?百年?萬年?
記憶里,她看過了無數次日升月落,經歷了女兒國幾次盛大的節日慶典,看著鄰居家新生的嬰孩長成少女,又看著少女誕下下一代……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光陰在這里仿佛失去了刻度的意義。
但外界,卻只過了一瞬。
……
在這漫長到近乎凝固的時光里,她幾乎認識了這個國度里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