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殍遍野,妖魔橫行,無數生靈在血與火的深淵中哀嚎。
這一切的根源,無論三月七初衷如何,都實實在在地與她的力量、她的選擇緊密相連。
這是無法回避的既定事實。
讓他去幫助這樣的人,助長其“毀滅六道”的最終目的?
他景元的脊梁骨,折不了!
鏡流沉默著,清冷的月眸凝視著跪地的弟子,那目光深處有理解,也有復雜難言的痛楚。
她挨過三月七的揍,但那份力量之下包裹的悲憤與絕望,讓她只有同情,并無怨恨。
杏仙更是感同身受,她無法對三月七的遭遇無動于衷。
然而景元所言的蒼生倒懸,亦是她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兩種同樣沉重的責任,在她們心中激烈撕扯,讓她們僵在原地,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抉擇。
星寶和流螢則完全懵了。
星寶瞪大眼睛,幾步沖到景元面前,用力拍著他的肩膀,
“喂!牢景!你腦子被嗚嗚伯啃了嗎?”
“你忘了現在的惡鬼界什么樣?無憂鎮!那才是真正的人間!那可是小三月一手打造的樂土啊!”
景元抬起頭,眸光微暗,
“師妹,我知曉魔祖亦有善念。”
“然其根本目的——毀滅六道,斷絕萬千生靈既定之命運,此念與景元本心,南轅北轍!我無法坐視她行此絕滅之事!”
“毀滅就毀滅唄!”星寶急得跳腳,語速飛快,“墟界這么大,又不是沒地方裝人!”
“鏡寶!”她轉頭看向鏡流,“你不是能轉化平行時空嗎?再造幾個世界給凡人住不就行了?”
鏡流微微頷首,清冷的聲音帶著陳述事實的平靜,“創造世界,于我而言,并非難事。”
此言一出,景元渾身一震,再次陷入沉默。
這一次,沉默中帶著更深的悲涼與疏離。
他終于清晰地看到了那道橫亙在他與師尊、師妹之間的鴻溝。
——一道由力量與視角差異鑄就的、難以逾越的天塹。
不知從何時起,她們的視角竟已如此高高在上!
在她們口中,遷徙無數凡人,重塑他們的家園,竟是如此輕描淡寫、如同挪動棋子般隨意的事情!
她們從未想過,那些凡人是否愿意背井離鄉?
是否會對強行改變他們命運、摧毀他們故土的“恩人”心生怨恨?
那浸透了祖輩血汗、承載著無數記憶與情感的土地,在她們眼中,竟是可以隨意“再造”和“替代”的嗎?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漫長沉默。
焦灼與傷感在空氣中無聲地彌漫。
終于,景元緩緩站起身,臉上露出一抹苦澀至極的笑容,
“……這次,是真的……道不同了。”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一直沉默不語的符玄,忽然邁開腳步,堅定地走到了景元身邊,與他并肩而立,面向鏡流等人。
她沒有說話,只是那挺直的脊背和清亮的眼神,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杏仙見此,眼中最后一絲猶豫也消散了。
她化作一道流光,重新變回那枝盛放的杏花,輕輕搖曳著,簪在了景元烏黑的發髻間,花瓣微微顫動,發出細不可聞的低語,
“夫君在處,便是杏兒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