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當年‘革囊射天’,以皮革盛血,仰天而射,以示對‘天’之不敬!結果呢?天未塌,地未裂!反倒是那些借著‘天譴’之名蠢蠢欲動、心懷叵測的諸侯方伯,一個個都噤若寒蟬,老實了不少!」
「我人族能披荊斬棘,拓土開疆三千里,鑄九鼎以定九州乾坤,靠的是手中的刀劍弓矢,是流淌的熱血與不屈的脊梁!不是靠這虛無縹緲的焚香禱告!」
「如今朝堂之上,微子啟、比干那些人,整日捧著‘天命’、‘神意’當令箭,動輒以‘神意不可違’阻撓新政,掣肘王權!可他們心里真正裝的,是他們封地的賦稅錢糧!是他們世襲罔替的爵位權柄!是那些盤根錯節的宗族利益!」
「這泥塑若真有靈,有眼,該好好看看!究竟是誰在蛀空我大商的根基!」
帝辛猛地轉身,目光如電般掃過身后戰戰兢兢、捧著筆墨的史官,忽然揚聲,聲音洪亮而充滿壓迫感,
“取筆墨來!”
史官慌忙呈上蘸飽濃墨的御筆。帝辛執筆在手,目光再次落向那尊悲憫俯視眾生的女媧神像,眼底翻涌著孤注一擲的狠戾與決絕。
「他們說我是‘天子’!可這天,究竟是誰的天?是這泥塑木偶的,還是我帝辛的?!」
「想用‘天子’二字來框住人皇之位?來侮辱人皇的威嚴?!哈哈!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今日!我就在這供奉你的祠堂里,題詩幾句!倒要看看你這所謂的‘神明’,敢不敢降下九天雷火劈了我帝辛!」
「——若不敢!從今往后,這人間、這大商的規矩,就得按我帝辛的意思來!神權?讓它見鬼去吧!」
筆鋒如刀,飽蘸濃墨,狠狠落在鋪開的絹帛之上!字跡張揚狂放,力透紙背!
“鳳鸞寶帳景非常,盡是泥金巧樣妝。”
“曲曲遠山飛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帶雨爭嬌艷,芍藥籠煙騁媚妝。”
“但得妖嬈能舉動,娶回長樂侍君王。”
最后一筆落下,帝辛將御筆重重擲于案上看著絹帛上那墨跡淋漓、充滿狎昵與褻瀆的詩句,他忽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嘲諷。
“看見了么?!你若真有靈,便顯個真身,下得凡來,與我帝辛當面理論!”
“若終究只是一尊不會言語、不會動彈的泥巴胎……”
帝辛笑聲驟停,眼神冰冷如萬載寒冰,掃視著祠堂內外噤若寒蟬的百官與侍衛,一字一句,如同宣告,
“……那這籠罩在大商頭頂數百年的神權枷鎖,就該由我帝辛……親手砸碎了!”
帝辛豁然轉身,大步踏出陰森的祠堂!
那些藏在“天意”背后興風作浪的人!
那些借著神權之名行割據之實的諸侯!
都睜大眼睛看著吧!
我帝辛——
倒要試試,這所謂的“天道”,這壓在眾生頭頂的神權,到底有多硬!
……
死寂!
畫面內,周牧與三月七愣在原地。
畫面外,觀測點的眾人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沒有人能想到,那場席卷洪荒、葬送無數仙神與凡人性命的封神大劫,其最直接的導火索,竟然源自于人皇一場孤注一擲的、向神權發起的決絕挑戰!
并非昏聵好色,而是野心、不甘與反抗!
周牧的眼神劇烈閃爍了幾下,有震驚,有復雜,最終歸于一種深沉的平靜。
他突然開口問道,“三月,鴻鈞是不是已經召集了那些大羅簽押‘封神榜’了?”
“啊?”沉浸在震撼中的三月七被問得一愣,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漲紅,手忙腳亂地從自己那身魔紋涌動的裙擺下……掏出了一個散發著玄奧氣息的……古樸卷軸,“你說的是……這個嗎?”
她小心翼翼地把卷軸遞到周牧面前。
周牧看著那卷軸,感受著上面熟悉的、屬于天道運轉和因果律動的氣息,整個人都懵了!
“封神榜?!這玩意兒怎么在你手里?!”他失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