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任何人的反對,帖木兒一意孤行。
這是他一手打造的偉大帝國,怎可以敗在遠道而來的大明手中?
哼!
那個大明國師,雖然的確能鼓搗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但倘若不是那天恐怖的黑沙暴,未必就一定對飛在天上的那些該死的燈籠一籌莫展!
帖木兒用不可抗拒的雷霆手段,橫掃了王宮朝堂之后,又率眾來到撒馬爾罕城中匯聚民心所在的騰格里神廟。
神廟是帖木兒子民精神信仰,這里誦經禱告的大祭司,被認為是神明的代言人,受到幾乎所有人的尊敬。
但或許,這并不包括帖木兒本人。
銅錘砸碎佛龕的聲響,在神廟內外久久回蕩,令所有聽到這種聲音的人,都恐懼地低下頭,渾身瑟瑟發抖。
大汗瘋了……
大汗這是真的瘋了吧?
這個念頭其實早就出現,但面對勢若瘋虎的帖木兒,誰也不敢說出來,更無法阻止這位大汗癲狂的行為。
鎏金神像,在火把的映照下,終于轟然倒塌,帖木兒魁梧的身影,踩著經卷的殘片,跨入門檻,僅有的一只獨眼望向被鐵鏈捆縛的大祭司,冷冷道:“說出你的預言,或者成為撒馬爾罕城墻的墻磚材料!”
呼……
老者渾濁的瞳孔,映照跳躍的火苗,深沉嘆了口氣,幽幽說道:“當星辰墜落在撒馬爾罕城,黃金家族的血脈,將從此……”
他無法繼續說下去,因為帖木兒的青銅彎刀,已經刺穿羊皮經卷,狠狠抵在他干癟的喉結上。
帖木兒臉上泛起猙獰的神色,直接扯下身神像上的金箔,轉身厲喝道:“都聽到了么!大祭司說了!星辰只會墜落在明軍頭頂!”
“給我傳令全城!在神廟的地宮中,發現了先祖的遺詔!”
“凡毀家紓難者,死后便可以進入永恒綠洲!”
“這場圣戰,是神明對我帖木兒帝國的考驗,通過考驗者,將獲得榮耀和永生!”
急促的馬蹄聲刺破黎明。
即便是沒有斥候的消息,但所有人都知道,距離明軍大軍壓境,已經越來越近了!
數十座冶煉爐,在城墻之內同時點燃,升起滾滾黑煙,仿佛讓這座古老的雄城,發出困獸般的嘶吼。
頭裹著白布的帖木兒工匠,將各種金屬器物,不論是鎏金的銀壺,或是從神像上剝下來的金箔,統統都投入冶煉爐里,化作沸騰的金屬溶液,再注入箭簇的模具。
即便如此,逼迫急切的城防官,依然覺得遠遠不夠,他們狠狠揮動皮鞭,拼命抽打癱坐在地的疲憊民夫,怒吼道:“都給老子爬起來!去把西市所有的石頭房屋拆了!現在南門有缺口,需要大量玄武巖!”
“大汗……糧倉的存糧,只夠三天的了……”
軍需官戰戰兢兢,話音未落,就被暴躁中的帖木兒,一刀砍落了腦袋。
帖木兒踩著粘稠的血跡,走向糧車,抓起一把霉變的稻粒,狠狠塞進跪地富商的口中,森然道:“國難當頭,所有圣城子民,當與國家共赴國難!”
城墻上的氣氛,更加冷肅。
高大雄偉的城墻縫隙里,滲出恐怖的暗紅色漿液,混合著血肉殘渣的糯米灰漿,在烈日下凝固成猙獰的血痂。
人頭攢動,在城墻上駐守的鐵甲士兵,有的偶爾轉過身,在陽光的映照下卻可以清晰看到臉上細碎的絨毛。
他們,才不到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