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那輛樸素的青布馬車。喧囂如沸,也無法驚醒車內完全沉浸在紙筆世界的楊開天。
他鬢角被汗水打濕,對窗外的滔天聲浪渾然未覺。
然而倘若沒有楊開天的一系列解讀,工部怎么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仿制出如此逼真的地宮結構?
楊開天其實并不在意這些歡迎儀式,對他來說,只覺得吵鬧。
震天的歡呼,甚至是皇帝的迎接,對這個單純到了極點的青年來說,也只是無關緊要,他甚至不愿離開馬車,不愿打斷了連貫的思路。
筆尖依舊在紙張上飛速勾畫著一個齒輪與柔性青銅筋腱結合的草圖,仿佛這才是世間最動聽的樂章。
這份專注,在這一刻,反倒成了最震撼人心的風景。
“吾皇駕到——!”
隨著一聲洪亮尖銳的宣號穿透云層,承天門外廣場上,十萬軍民如同被巨掌壓下,瞬間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齊刷刷投向那巍峨壯麗的承天門!
高高的丹陛之上,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身著最隆重的九龍通天冠冕,袍服上日月星辰山川,在陽光下燁燁生輝。
他身形依舊挺拔如松柏,目光銳利如鷹隼,只是那布滿風霜溝壑的臉上,此刻卻清晰地映照出激動與難以言喻的自豪!
他沒有坐在龍椅上,而是站在了丹陛最前沿!
在他身后,太子朱標,諸皇子,所有核心宗親勛貴、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五軍都督府元帥……
整個帝國的權力中樞,皆垂手肅立,屏息凝望。
當秦楓的身影,在徐達與朱棣的簇擁下,翻身下馬,出現在承天門外廣場的中央時,氣氛凝固到了極點。
國師依舊是一身素凈的白衣,與周圍金碧輝煌、甲胄鮮亮的景象形成奇妙反差,卻又卓然不群。
秦楓整理衣冠,深吸一口氣,目光平靜地迎向丹陛之上的帝王。
就在這一瞬間,朱元璋動了!
他沒有等百官唱禮,沒有等儀仗開道,這位開國雄主,這位以鐵血剛毅聞名于世的洪武大帝,竟邁開步伐,一步一步,主動從高聳的丹陛之上走了下來!
一步!兩步!龍袍曳地,通天冠上的冕旒微微晃動!這景象,驚得所有人呼吸都停了!
太子朱標下意識地想跟上攙扶,卻被朱元璋一個抬手止住。
他步履穩健而略顯急促,徑直穿過分列兩側、甲胄鮮明、如同雕塑般的禁衛,穿越那象征著人間權力巔峰的丹陛,走向廣場中央!
他的眼中,清晰地映著徐達浴血的堅毅、朱棣飛揚的神采、無數浴血將士的忠誠,更映著那改變一切的基石——秦楓的身影,以及遠處車駕上那代表著希望與未來的天工模型!
皇帝親下丹陛,這在大明開國以來的任何一次盛典中,都未曾有過!
這不再是君王對臣子的恩賞,而是一位開創歷史的雄主,對一個同樣開創歷史、并將帶來更多未知偉業的引路人、奠基人的最高敬意!
朱元璋終于走到秦楓面前,一尺之遙!
他看著秦楓那雙經歷過地獄烈焰洗禮、更閃爍著穿越時空智慧的眼睛,千言萬語似乎都堵在胸間。
最終,這位皇帝只是伸出了他那雙曾執掌過天下、布滿了歲月痕跡的大手,重重地、一把握住了秦楓略顯清瘦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