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硯玉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可給我閉嘴吧!你除了會窩里橫,你還會什么?這是老爺子的意思,老爺子把阿嫵當成孫女疼愛,別說是捧靈了,哪怕就是大旗也是扛得起的。”
他的老婆一下子懵了。
周硯玉親自給葉嫵賠罪:“你伯母嘴碎,其實人壞不到哪里去,阿嫵你別太在意。等老爺子后事辦妥當,我再謝你。”
葉嫵聲音沙沙的:“我只為老爺子。”
周硯玉再次謝過,與周硯禮兄弟二人,一齊打開了老爺子的臥房門,高聲喊道:“老爺子跟著兒子,該上路了。”
跟著,周鈺的黑色棺木被緩緩抬出,移至靈堂接受眾人的吊唁。
京市的名流都過來了,來送別周鈺老爺子。
一拜周鈺生平英武,
二拜老爺子慈懷兒孫,
三拜老爺子安心上路,后世,自有后世福報。
整整三天,周家兄弟腳不沾地,就是周京淮亦清減不少,除了客來客往人沉默了不少。
周老爺子出殯前夜,徐懷南找到了周京淮,遞上了一封信。
徐懷南低低開口:“當天老爺子出事后,他心里知道不好,趁著清醒的時候口述了這封信,是我親自記下的,字字句句沒有偏差的地方。二少爺,老爺子心里最珍貴的,其實是您。”
周京淮接過信,久久未語。
等到回神,徐懷南已經悄然離開。
周京淮撕開了信封,緩緩打開,里頭是徐懷南的手筆——
【京淮,當你打開這封信時,爺爺已經走嘍。】
【我怕來不及,所以讓懷南記下這些。】
【京淮,我雖讓你父親料理家務,但我心知他是不成事的。他的耳根子實在軟,辦事不夠利落,所以這個家我真正要托付人是你。京淮,歷來大家族從內部壞起,京耀的事情就是一個血的教訓,所以京淮請務必守好周家門楣,周家風云飄搖,再也禁不起動蕩了。】
【至于你與阿嫵,爺爺私心,很希望你們能夠破鏡重圓,但一切要看緣分。】
【當年你是那樣的爭強好勝,你說你喜歡白家姑娘,可是你未動娶她的念頭,因為她夠不上周家的門楣,她無法給你助力。】
【可是京淮,你卻娶了阿嫵。】
【京淮,人無完人,移情別戀其實不丟人。爺爺希望,你能看清自己內心。】
【京淮祖父,周鈺臨筆。】
……
周京淮看了很多遍。
一直到眼睛發酸發澀為止,他才放下信件,仔細鋪平后收藏起來。
外頭,不時傳來哀樂聲,還有周硯玉周硯禮的哭靈聲音。
一切,如同魑魅魍魎。
周京淮打開臥室門,走在長而幽暗的過道里,雖是夏夜,但是一陣穿堂風過來,亦叫人透骨冰涼。
他走至過道盡頭,推開一間客臥房門,葉嫵就住在這里。
葉嫵還沒有睡下,她坐在沙發上翻看一本相冊,里面全是周老爺子的生平,她靜靜地翻看,眼里總歸是濕潤的。
明日過后,老爺子落土,永生再不相見。
臥室門被輕輕推開。
一抬眼,她看見了周京淮。
這幾天,葉嫵雖住在周家行事,但與周京淮沒有太多的交集,每個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無暇顧及其他事情,何況一些兒女情長。
一陣夜風拂過,吹起周京淮黑色的發梢,更顯眉眼深沉。
他沒有說話,輕輕合上房門,朝著葉嫵走了過來,他屈膝半跪在葉嫵身前,很慢很慢地擁住她纖細的腰身,將自己的頭埋在她柔軟的懷里……
葉嫵微微僵硬,低頭注視著男人。
一會兒,傳來周京淮低而沙啞的聲音:“阿嫵,老爺子走了。”
葉嫵喉嚨似是被堵住了。
周京淮沒再說話,只是安靜地抱著葉嫵,這一刻他不是榮恩的總裁,只是一個失去親人的普通人,他的悲傷與葉嫵是相通的。
夜色安瀾。
葉嫵膝上的相冊,悄然落地。
她的手遲疑一下,輕輕搭在了周京淮的肩上,那一幕定格了很久。
次日,周老爺子出殯了。
舊土新翻,周老爺子葬于周家墓園,同他的妻子埋葬于一處。
填土之前,葉嫵將有全家福的相冊,輕輕放在了漢白玉的方形盒子上頭,她淺淡地說:“老爺子愛熱鬧,無聊的時候能翻一翻。”
周硯禮拍拍她的肩:“有心了。”
天地陰沉,烏云滾動。
周家人身著素服,一齊鞠躬送別周老爺子,自此永世相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