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吹過,小荷闊別多年,再一次走進了花田。
正值初春,花田里外次第搖曳著不少花,連翹、長春、海棠、山茶、珍珠梅,還有一些蘊養在花盆里,有些綠葉青青,有些已經長出了些花骨朵。
這些都是她親手培植養大的花,自從十歲被買進了韋府,她當了整整七年的花房奴隸。
花房奴隸是韋府最為卑賤的位置,她不是沒有上升的機會,而是她因為某些人,永遠斷絕了上升的道路。
她嘆了一口氣,她回來的時間點,是個非常微妙的時候。
這個時候,這是她人生中最為痛苦難捱的階段。上一世她沒挨過去,頭一鐵,直接將陛下獻給了韋府三小姐韋惜雪,從此一條路走到了黑。
她攤開自己的手,這輩子不會這樣了,那些人不值得她變壞。不值得她背上任何命債,不值得讓她墮落到成為爛泥一樣無可救藥的惡人,就連被掛在城墻上暴曬七日,也會被人唾罵罪有應得。
她,真的一點也不喜歡,那種每天提心吊膽、惡貫滿盈的日子。
…………………………
當她提著糞桶,來到韋府花園,見一堆人已經圍著幾株蘭花。那蘭花已經萎爛了,根被泡得熬爛,怎么救也救不活那種。
為首的王媽媽轉過臉來,對她露出了一個鄙夷的眼神。
其他幾個小孩子,小荷隱隱約約認出,應該是廚房里幫廚的孩子。他們見小荷過來了,連忙在王媽媽身邊攛掇道,“就是她,就是她!”
“王媽媽,我親眼見到她故意澆死了這幾株蘭花!”
“她就是個天生壞種!”
饒是過了多年,小荷還是忍不住冷了眼神。
她這個時候還沒變壞呢,怎么就是個天生壞種了呢。明明是這些人逼著自己,走上了那條絕路。
王媽媽示意左右家丁沖上來,不由分說按倒了小荷。
砰的一聲,小荷的下巴被磕得血肉模糊。
“這蘭花是老爺備好了,獻給太守夏大人的。”王媽媽搖了搖頭,“如今這情況,老身是交代不了了,把她押到私牢里去,等老爺回來了再審。”
王媽媽一說完,廚房的幾個小家伙紛紛朝她露出了挑釁又快意的笑容。
這幾株蘭花,是她培育了整整一年的,算是在整個青州都難尋的孤品。
韋府是青州邊境的富商之家,累世之產,到韋老爺這一代終于發達。
韋老爺不甘心只做所謂的大商戶,一心想攀上貴人。韋夫人疏通女眷,不顧別人嘲諷眼神,每每在宴會中追捧太守夫人,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得以請得太守夫人前來做客。
韋老爺走了后宅這條路,投夏太守所好,想要以收集的奇珍打開夏太守這扇門,那幾株孤品蘭花,就在其中。
劇痛之下,小荷想起了上輩子,她心知這些蘭花,是廚房那些小孩所毀。
他們認為她搶了他們的好姐姐祝妹的姻緣,想給祝妹出氣。她血淚陳情、據理力爭,卻不料祝妹憑著廚房的便宜到處施恩,奴仆們都感激、喜歡溫柔善良的祝妹,厭惡拆散祝妹和祝妹心上人的她。
奴仆們都為這群孩子做偽證,奴仆之間編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網,她就是網上唯一的獵物。
她最后被打斷了幾根肋骨和腿,最后獻上了自己最后的殺手锏才免于死難。
所以小荷知道了,她現在無論說什么,王媽媽也不信。
她抬起頭來,朝那群小孩惡意一笑。
“啊,王媽媽,她還不服您呢,剛剛在挑釁您!”那群小孩嚇了一跳,然后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
“王媽媽,狗兒哪能挑釁您,只不過有一個重要的事,想單獨跟您說。”
小荷抖了抖身體,露出懷著的一點碎銀。
碎銀的光被陽光反射,閃了王媽媽的眼。
王媽媽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