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別過腦袋,“沒事,他們嫌棄我丑。”
他故意示弱,引得她的手裹得更緊了。
他的呼吸都謹慎起來,感受著被著雙手包裹的感覺。
緊接著,他又說到了那群在安寧坊差點被賣作兩腳羊的孩子們。
謝淮跟小荷不一樣,他是個有嘴就說的人。更何況,兩人本來就是未婚夫妻,夫妻一體,既然他花了錢、做了事,就要跟她匯報。
小荷聽完,驚呼,“朱元寶,我認識那個男孩!”
她之前每次出門,都會買一些便宜饅頭,放到巷子盡頭,離那幾個孩子近一點的地方。
然后蹲到一旁。
待到那個小少年輕手輕腳地來拿食物,她知道,她還有四個弟妹要養。
小少年的身體已經因為過度的勞作,變得極度虛弱了。
這樣的身體沒有攤主肯雇傭,他只有時不時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去喂養那幾個小孩子。
甚至那幾個小孩子,其實跟他根本沒有血緣關系。
“元寶的腿,會好嗎?”小荷問道。
其實她還是蠻相信張大夫醫術的,她就怕小少年的腿拖太久了,因此必須截掉。
“會好。”謝淮點頭,“他是個堅強孩子,張大夫替他剜爛肉時一聲不吭。”
只可惜,他賺的那枚銀子,徹底不能為她買胭脂水粉了。
小荷一點都不介意,反而滿心歡喜,“阿松哥,你可真好。”
小荷甜甜地說道,仿佛帶著一股撒嬌的意味。
她從前從未這樣和人說過話,窮人不配有輕松時刻,奴隸更不配與人撒嬌。
小荷也并不認為自己在撒嬌,她只是覺得自己太幸運了,重生之后能給自己找到這么好一個老板。
謝淮聽著她軟軟的話,那一點濡濕的涼意,仿佛也爬上了他的心,“對了,這是那幾個小孩子給你的。”
謝淮從袖子里摸幾只草編蚱蜢,串成一串,放到小荷手里。
小荷撿了這么多人,這是為數不多的幾次,她做好事能有回報。
她小心翼翼把這幾只活靈活現的小蚱蜢抱在懷里,仿佛抱著她失而復得的良心。
當個好人的感覺,真的很好。
也別說她矯情,上輩子的時候,她黑化黑得干凈利落,殺人殺得也手起刀落。
那時候她只覺得爽快,那種被壓抑久了,直接爆發的爽快。
可她卻一點也不快樂。
明明她干了這么多好事,明明她原先是那樣正常的人,她為什么要為了那些人變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憑什么要被瘋子一樣的韋惜雪捆綁著,一起墮落進看不到頭的深淵。
她每天一閉眼就看到那些被她害死的人向她索命,每天一醒來就開始數著日子,算著哪一天她做的事要被徹底挖出來,然后迎來作為一個惡人最后的死亡。
可她明明……明明不是這樣的啊……
幸好這輩子不一樣了,她不敢和堂堂陛下稱作志同道合,只能說,她是真的慶幸。
慶幸她沒有將陛下獻出去。
這樣好的陛下,也不該被韋惜雪那樣的人賴上。
他應該永遠這般保持一顆良善之心,也不要被那些他生命中的陰影傷害,好好地……和他最愛的莊貴妃在一起。
這般想著,小荷鼓了鼓臉頰,“阿松哥,若是今晚無事,你再教教我讀書寫字吧?”
她是有點小聰明的,可這遠遠不夠,想要真正成為能夠輔佐陛下,為陛下做事的人,必須要能識文斷字。
小荷瞥了一眼謝淮手上的書,“今晚教這一本,好么?”
謝淮心底咯噔一聲,心知該來的還是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