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林的胸中,涌起驚濤駭浪,她下意識地不敢聽。
她不敢去了解真相,卻害怕她的寶兒臨死都不能瞑目。
“她難產而死,那是個雪天。”小荷的眼睛陷入了茫茫雪色中,“那一天我手忙腳亂地照顧她,就叫祝妹去請大夫……”
“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錯的事情……”
“我該清楚的,祝妹曾故意餓過寶兒的肚子,也曾趁著寶兒說不了話欺負過她。可能就是那時候我教訓過祝妹,才讓祝妹恨上了我,也恨上了寶兒。”
“她故意拖延了請大夫的時間,寶兒才難產至死……”
小荷嘆了口氣,“寶兒,本來還有得活的。”
空氣里,只剩下嗬嗬的抽氣聲。
孫林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一雙眼球,快要爆出來一般,目眥欲裂地盯著小荷,“是……是祝妹……害死了寶兒?”
“嗯。”小荷唏噓答道。
“祝妹……還……還虐待過寶兒?”
“嗯。”
“啊!!!”孫林慘叫一聲,竟流出了兩行血淚來,“啊……啊……啊……”
孫林發出一聲聲凄厲的慘叫,仿佛正在經歷這世上最為痛苦的事情。
饒是小荷鐵石心腸,也不由聽得別過了頭。
她從小就沒有親人,也沒有感受過親情,所以才冷酷地做出這個布局,切斷祝妹最有力的臂膀。
她其實沒有考慮過,孫林得知真相后的心情。
如今知曉了,也有些后悔,她不該在孫林為祝妹頂罪之后,才把最殘酷的真相說出來。
讓一個母親為一個少女犧牲一切后,才告訴她這個少女是害死她女兒的兇手,這件事何其殘忍。
可小荷卻絲毫不能理解,作為真正的始作俑者,祝妹是怎么做出這種事情來的?
一個虐待人家女兒、害死人家女兒的兇手,是怎么好意思去冒認救人家女兒這個恩情,讓眼前的女人為她賣了整整四年多的命。
甚至差點讓女人把整個人都賠進去,也絲毫生不出丁點愧疚之心。
小荷想,除了祝妹天生的冷漠與自私以外,還有一種可能。
當年祝妹的父母,為了她逃出北跶而喪命。許是那時,令祝妹在極度驚惶中突生出一種意識來。
那就是任何人都可以為她犧牲,她的喜怒哀樂,是凌駕于別人之上的。
這般想著,小荷又搖了搖頭,為這種人找什么理由呢,也許祝妹天生就是一個沒有下限的壞種也說不定。
時間一到,家丁就過來了。
他們拖住孫林的胳膊,要把她拖走。
“不……不……”孫林掙扎起來。
小荷回過頭來,看見了地上那一大攤血淚,已經部分浸透進了青石地磚的縫隙里。
剩下的在烈烈日光中,慢慢干涸,成了青石地磚上霉黑的斑。
“求求你……求求你……別讓他們趕走我……”孫林的手指扒著地磚,挫出了道道血痕。
“我該死,我該死,我要拖著祝妹一起死!”
孫林聲嘶力竭地吶喊,青天白日,杜鵑泣血。
她抬頭,一雙血紅的眼睛對著小荷,“求求你……我不能放過她,我不能放過她啊!”
“不然寶兒怎么瞑目,寶兒在地下都不會安穩!”
小荷搖了搖頭,“我保不了你,這次是韋老爺下的令,他認得你的臉。”
小荷說到這里,孫林血目之中精光大盛。
她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副破敗之軀,竟掙脫了兩名年富力強的家丁。
她抓起身旁的一塊石頭,狠狠往自己臉上劃了下去。
孫林臉上的皮肉,隨著那尖銳的石頭,一點點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