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夫抽了抽嘴角,“師兄,慈悲為懷,慈悲為懷。”
“錘子慈悲。”蘇世慢條斯理翻了個白眼,不緊不慢坐到玫瑰椅上,又優雅地端著茶杯,飲了起來,“那方見橋渾身骨骼盡碎,要生不能,要死不得。”
“方見橋人壞,該死;殺他的刺客為民除害,人好,該救。”張大夫固執地敘述自己樸素的是非觀。
“別人可能看不出來,方見橋脖子上的傷是灰銀蟲的唾液修復好的,這玩意兒鉆人腦子,能在人有清醒意識的情況下,一點點啃食完人的腦髓。”
“這種秘術,只有師門才有。”蘇世轉頭,看向自家師弟。
“那位刺客六皇子,是門中人。”
“張文淵,你個仙人板板,你忘了門規了嗎?”蘇世的一雙眼睛,仿若琉璃,他的聲音好像是某種無機質的玉石錚鳴。
他似山,似水,似昆侖山上的雪,卻一點也不像凡塵中的人。
幸虧他口音中,那略帶蜀中山脈的方言味兒,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紅塵中來。
張文淵臉色一白,苦笑道,“天下誰人皆可救,唯門中人,不可救。”
“師父曾說過,除了咱們醫部,門中所出之人,有一個算一個,全是禍害。”
蘇世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可是師兄,若是那位刺客……六皇子,是個好人呢?”張大夫不放棄。
“呵、呵。”蘇世淡淡嘲諷,“你可知,那方見橋,在兩眼翻白、口吐白沫之時,嘴里還在念著什么嗎?”
張大夫:“什么?”
只見蘇世的白發在窗欞漏過的天光下熠熠發光,他一字一句道,“背向成圣,我有何錯?”
“張文淵,方見橋曾是六皇子書童,你敢說不是六皇子無意之下,令方見橋接觸了門中之學。致他心魔漸成,用青州軍十萬人之命,助他登天成圣?”
“你說,這樣的六皇子,該不該救?”
張大夫:“……”
張大夫知曉,蘇師兄難得說這么多話。但凡他說了這么多話,他就已經打定主意,不會救人了。
蘇師兄決定了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可是……可是……
“師兄,現在是誰來求你,都不救嗎?”張大夫握住拳頭。
“不救。”蘇世揚起頭。
就很固執。
“那如果是那位小姑娘求的呢?”張大夫咬著牙又道。
蘇世:“……”
蘇世恍若冰雪的一個人,明顯怔住。
張大夫:“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個變態,人家那年還是個小姑娘,你就動了那些歪心思。”
張大夫清楚記得,那一年他放小荷姑娘進醫館時,蘇世本在醫館之中翹著腿看書當大爺。
他眼神閑閑地略過眾人,看到那又瘦又黑的小姑娘時,他頓了一頓,既而深深地注視著她。
“你忘了嗎,蘇世?”
“你答應過人家,只要她求你,你會答應的。”
“走,跟我走,跟我去見她!”張文淵一拉蘇世衣袖,在蘇世怔愣之際,把他拉進了暗室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