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因為其他仆役對她的善意,得寸進尺、恃寵而驕。
她知道的,人對人的好,是相互的。
她身子如今好了一點了,她得回去把自己的事務做好,對每一個人,都好好說一聲謝謝。
沒想到陛下也涂好了黑膏,跟她同行。
她轉過頭來,看著正在系藥包的陛下,陛下準備得更加妥帖——
他與張文淵準備了好幾十份大大小小的藥包,用于安神調息的,準備此次回府,贈予那些幫過他的仆從們。
小荷心頭開心,就算陛下恢復了記憶,也沒有就此進入那高高在上的九天,俯視他們這群螻蟻一樣的仆役。
他把他們的喜怒哀樂當回事。
“走了?”謝淮打包好了,串成漂亮的繩結,掛在指尖。
他學什么都很快,這種繩結是個昨天學的,今日便系得比醫館的阿花還好了。
“嗯。”小荷頷首。
下一刻,小荷感到自己的指尖被堅定地觸及。
灼熱的長指撐開她的指縫,強硬地抵進來,然后……十指相扣。
小荷眨了眨眼睛,顫栗感從指尖順著手臂躥了上來,先是脖頸、臉頰再是天靈蓋。
她像一只炸毛的貓咪,從下到上,都炸了一遍。
“這……是……?”小荷尾音微顫。
“夫妻。”謝淮眼尾流轉,薄唇微勾。
“哦,理解的。”小荷點了點頭。
畢竟他倆在外扮演的是夫妻嘛,現在又是非常時刻,必定要更加親密謹慎,才能不被懷疑。
小荷腦子蒸騰著熱氣,義正言辭地想著。
小荷以為兩人會直接去韋府,沒想到謝淮繞了個彎,到了坊間早市的鋪子一條街。
“聽蘇世說,這里有一家餛飩不錯。”謝淮悠悠道。
“哇,您……”小荷剛‘您’出口,就遭了身邊人一個居高臨下的眼刀。
不得不說,陛下雖然戴著斗笠,刀人還是刀得準。
小荷心頭戰戰,抿了抿唇,“阿松哥……”
又是一刀,夾著著四分不滿、三分威脅、兩分鼓勵與一分委屈的標準扇形圖。
“阿……阿鷙……”
小荷忽地聽到上方輕笑了一聲,斗笠上白紗輕拂,分明是一張涂過黑膏的臉,小荷應是在其中看出了風華絕代的味道。
原來……有些人好看……都不用好看到臉上。
…………
兩人本想吃餛飩,卻看到餛飩攤出了事。
開餛飩攤的,是一對老年夫婦,無兒無女,一大早就推著小木車到此處來售賣,夜里又相攜著回去。
聽說他倆的孩子們,都在早年征兵中,至死未歸。
到年老了,也只有兩夫婦相偎相伴。
此時此刻,老頭子正跪在一個發印子錢的混混腳下砰砰磕頭。
老婆子用雙手纏住混混的腿,也是眼淚流滿了衣襟。
“求求您,求求您,借我們一點印子錢吧!”老頭子咬著牙,滿是皺紋的額頭磕得都是血。
“好人家,求求您,我們一定會還的……”老婦人也苦苦哀求。
混混皺著眉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苦悶得很。
那混混平素渾慣了,遇到這一對老夫婦,倒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哪怕一抬腳,這兩位六七十歲的老人家也禁不住一腳踢。
“到底怎么回事?”小荷悄悄問圍觀之人。
“這對老夫婦可憐喲,好心救了一個孕婦,結果人家把他們的錢全偷了。”那街坊鄰居搖頭,“好心沒好報啊,現在連買食材的錢都沒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