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序,給你。”田淑妃意猶未盡地攏起衣襟,將那批了朱批、蓋了玉璽的圣旨交給劉子序。
“憑這圣旨,號令左右衛,發動兵變,趕走段禮。”
“這事交給敬先辦,今夜之后,他便能一統蜀中,占地為王!”
劉子序一聽到田敬先的名字,那張白面無須的臉上,褪去了陰狠的表情,重新和藹笑起來:“好,就這么辦。”
“咱們做了這么多,不就是為了把敬先捧到那個位置上嗎?”
田敬先,敬先,他唯一的兒子,他可憐的兒子。
他們不能父子相認、一家重逢,只能把他抱給田酥的兄嫂,認那一對殺豬匠為父母。
無論如何,他的兒子應是這天底下最高貴的存在,他要把自己唯一寶貴的血脈,托舉到最高處!
然而轉念一想,劉子序謹慎問道:“今夜,當真可行?”
田淑妃頷首:“阿豹算過,可行。”
聽到阿豹兩個字,劉子序眉頭狠狠一皺。
阿豹是三皇子田源的乳名,田源,即是成帝謝渡與田淑妃的第一個孩子。
最初的三日懷上的孽胎,那惡心的、畸形的、骯臟的孽障。
其實,不管是后面田酥與成帝謝渡生的謝桑、謝果,還是頭一個的謝源,劉子序都深恨不已。
但獨獨謝源,他恨不得敲骨吸髓、抽筋扒皮。
劉子序的手指,敲擊著桌案,一雙長眼盯著田淑妃:“此子必不可留。”
他說得那樣冷,仿佛就像踩死一只螞蟻一般的冷漠決然。
稍了稍,他見田淑妃沒表態,怕她不忍心,又逼了逼:“那孽障太聰明了,聰明到可怕。”
“連給皇帝下的蠱毒都是他找的,萬一哪一天他想殺了我們,也是神不知鬼不覺。”
田淑妃聽著,不由打了個寒顫,她想到了那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
太黑了,太靜了,像大海上狂風驟嵐的前夜。
“我知道……我知道……”田淑妃撫著胸口。
她知道她生了多么可怕一個孽障,那個用石子蹦跳、用瓷枕捶打、用冰水刺激,都始終墮不掉的孽胎,到底有多可怕。
從那孽胎很小的時候,她就發現了,他身上那鬼神莫測的策算能力,連十個劉子序加上她都望塵莫及。
就算他還是小小軟軟的一團,就算他那樣依戀她、依賴她,她依舊覺得毛骨悚然。
加之劉子序常常在她耳邊灌輸,若是田源成長起來,那必會暗害敬先的話——
田淑妃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是催眠自己,還是當真這么以為:
“從頭至尾,阿豹都是敬先的墊腳石。”
“從前是,以后也是。”
“只要敬先奪了權,阿豹必死。”
“況且,阿豹名聲如此差,普天之下,又有哪里可以容他呢?”田淑妃錚錚然。
劉子序聽聞這句話,也露出了一個笑意:“對啊,顧蘅那小兒子發的檄文,早就把田源的名聲踩到了腳底。”
“天下不會容他,天下只會唾棄他!”
“死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他這句話一出,田淑妃也松了一口氣,仿佛給她的狠心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
“快把圣旨交給敬先吧!”田淑妃把圣旨塞給了劉子序。
田淑妃連提謝桑、謝果這對小兒女的下場都不敢,她默認自己善良的丈夫劉子序不會那樣狠心。
可劉子序只是笑了笑,他在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待到田氏代越,他們田氏頂替謝氏掌管越朝,就先殺謝源,再把謝桑、謝果誅殺祭天。
謝氏之人,一個都不能留,何況這種骯臟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