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屬于哪一種?”小荷問道。
“去并州的,都是生間;可去云州的,都簽了死契。”
并州曹良卿性子柔和,而云州武振山太過殘暴,一旦被發現,結局是連死都不如。
小荷身體一顫,她沒有想到,剛剛這么熱情又生動的人,會在不久的將來,面臨必死的結局。
“他們那群人,要么是將軍施以大恩,要么是家人有大病,將軍會養他們一輩子。”張文淵繼續道。
反正都是一群了無牽掛之人了。
“小武呢?”小荷又問道。
“將軍撿了他。”張文淵半闔眼。
“就跟元寶和阿香一樣。”小荷沒敢問小武簽的什么,她思索著:“等他回來,他就是大英雄了,我可以給他在梁氏院子里安置一間房。”
他們都規劃好了,等到賺了錢,來年再買個院子。
他們中間二蛋在悄悄和賣餅大娘家的青青姑娘談戀愛,兩個人自以為瞞得很好,實則幾乎所有人都察覺到的。
自二蛋開始,蠢蠢欲動的人極多,大家日子好了,都想安頓下來過日子。
長此以往,院子肯定就不夠住了。
他們打算買下隔壁的院子,這樣可以打通連成一片。
…………………………
待到第二日的時候,小荷再次跑去了那黑色營帳,發現那里已經人去帳空了。
“都走了,昨日是他們在滄州的最后一日。”張文淵在她背后輕聲道。
打仗之前,細作要盡快安插進去。
小荷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們對她這么好,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給她。
原來那是他們待在滄州的最后一日,她就好像一個滄州的寄托一般,他們給了她——對于滄州所有的留戀。
然后義無反顧地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你告訴我,小武是死契嗎?”小荷睜著眼問道。
“嗯,他沒有親人的。”張文淵點頭。
小荷握著那塊青玉小石頭的手一顫,斗大的淚珠倏然滾落。
“張文淵,我不明白為什么要有細作?”小荷甕聲甕氣問道,她抑制著自己的情緒,她不該這么外顯。
以前的她幾乎不哭的,如今的她卻為了一個小小的孩子落了淚。
就算他倆僅僅認識一日。
“因為這樣付出的代價,是最小的。”張文淵的一張犟種臉出現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肅然神色。
“小荷,你還是不懂打仗。”
“在戰場上,殘肢漫山遍野,流血可以染紅整個尹水。”
“戰爭最笨的開展方法,就是兩軍對壘,注定死傷無數。而每一個傷亡的士兵背后,都是一個家庭。”
張文淵藍衫翩然,大袖一揮,“但如果能了解到敵方的攻防情況、地形走勢呢,我們可以側擊,可以繞后,配合戰術盡可能減少我方傷亡,取得勝利。”
“若我方還有更加深入的游士,甚至能夠了解到敵方作息,那般我們便能在敵方睡覺、吃食時等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進攻。我們可以做到以一敵十,甚至以一敵百,又能令大部分將士存活。”
小荷怔忪,她此前從未想到,一個細作的地位竟然能達到這般重要。
“小荷啊,戰爭的本質不在戰役本身,而是情報的掌握。”張文淵語重心長。
此時的張文淵,那張平凡的臉不再平凡,仿佛縱橫天下的瀟灑智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