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淵深吸了一口氣,每當他以為自己已經修煉成超脫凡俗的境界時,某對癲公癲婆總是會給他毫不留情地打回來。
給他全身,像裹面衣一樣,裹滿一層凡塵煙火氣。
很爆炸、很上頭那種煙火氣。
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坐下來伸手察看謝淮的后腦勺。
隔著一層皮,皮下似乎有什么在蠕動了,一突一突的。
碧玉針雖說叫針,但并不是死物,而是活物。
此時此刻的這活物,果真像是要破土而出了。
張文淵肅了表情:“最后一個關竅了,這時候言行舉止都要注意。”
小荷連忙點頭,謹遵醫囑。
“那個人我去審,你不要動了。”小荷開口。
謝淮定是看到云錦,觸發了一定的規則,所以這時候審問云錦,定要她來代勞。
謝淮眼睛亮晶晶看著她,“小荷好厲害。”
小荷嘆了一口氣,湊上去輕啄他的嘴唇。
觸及的那一刻,謝淮的臉明顯蒸了一下。
滿足哥又滿足了。
…………………………
小荷暗地里,走到了軍中那些城民的安置處。
安置處內,山匪們顯得有些手忙腳亂的。
那群百姓看著老實巴交,實則只要一個放松,就想要自殺。
直至小荷來之前,山匪們已經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這些人一不小心就妄圖自殺之事了。
所以當小荷看到那群百姓時,他們不僅手腳都被牢牢縛住,連嘴巴里都塞了棉布,害怕他們咬舌自盡。
“他們為何一定要死?”一直跟著小荷的小符問道,這也搞得太抽象了。
一直守著他們的李豹湊了上來:“因為他們不死,他們在城里的親人就會死。”
李豹有些憐憫地看著眼前的這些人,緩緩開口:“霍城實行連坐,他們被我們抓了,就相當于跟我們勾結,他們的親眷都會被霍城郡守石譯處死的。”
小荷訝異地看著這些人,剛才隔得遠沒有看清楚。
當她走進了,才發現了他們與常人的不同——
這些人幾乎沒一個是健全的,有的被割了鼻子,有的缺少了一只耳朵,有的一只眼睛是空洞洞的,有的還瘸了一只胳膊……
倒也沒有瘸腿的,恐怕缺腿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吧……
在這樣一個亂世,缺了腿就真的下不了地了。
不能耕種的農民,只有死路一條。
隨后,小荷的目光落到了云錦身上,一年未見,云錦變了很多。
上一次見她,她無怨無悔地被心底扭曲、身在病床的宋如枝折磨,已經骨瘦如柴,臉上布滿了傷痕。
今日看來,她居然好了很多。
臉頰飽滿,臉上重重疊疊的傷痕消失了,露出了本來秀美的容貌。
甚至她的身體都沒有缺陷。
小荷揣測,怕是因為她去的時間短,但心頭還有另一個揣測——云錦,有問題。
云錦亦目光灼灼盯著小荷,她嘴唇翕動,不知該怎樣去面對眼前的人。
她根本沒有想到,能在這里,遇到自己此生最對不起的人。
“小荷姐,你……你……怎么在這里?”云錦結結巴巴問道。
云錦想了想這支軍隊的來歷,乃是六皇子領導的滄州軍。
又看了看小荷,瞬間眼神一亮,恍然大悟:“你和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