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兩儀殿出來,凜冽的寒風張牙舞爪的迎面撲來,尖銳的風刃像刀子般一下又一下割在李璟祐的臉上,可他卻渾然不覺這冰冷,心中都被父皇那陌生冰冷的眼神所占據。
他每邁出一步,發出細微的“簌簌”聲,腦海中都在不受控制的不斷回放著剛才在殿中的場景,那些畫面將他的心緊緊束縛。
記憶里,父皇曾是那般慈愛,猶如春日暖陽,溫暖著他成長的每一個角落。
可就在剛才,就在這兩儀殿內,那原本滿含溫情的眼眸中,竟毫無征兆的閃過濃烈的殺意,瞬間照亮了隱藏在深處的陌生冷酷。
一直以來視為堅實后盾的父皇,如今已不再是他的依靠,那層父子間的溫情面紗被無情撕下,露出了殘酷的權力斗爭的真相。
往后行事,他再不能像從前那般肆意妄為,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心里明白,若再激怒父皇,等待他們父子的,或許只有兩敗俱傷的結局。
李明達的事讓李璟祐的眉頭瞬間擰起,臉上痛苦無比,五官都因情緒的劇烈波動而微微扭曲。
大姑姑和小姑姑是看著他長大的,是他童年最溫暖的回憶。
小時候,他最愛像個小尾巴一樣黏在姑姑們身邊。
如今,李承乾帶來的消息卻如一道晴天霹靂,瞬間將他美好的回憶炸得粉碎——李明達很可能是中毒身亡!
李璟祐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腳下的地面仿佛都在劇烈搖晃,他伸手扶住身旁的宮墻,才勉強穩住身形。
這天下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對晉陽公主動手,還讓他們如此輕易地得逞了?
時光悄然流轉,如白駒過隙,乾武十八年的冬天如期而至。
一夜之間,整個長安被皚皚白雪覆蓋,銀裝素裹,大街小巷都鋪上了厚厚的雪毯,屋檐下掛著晶瑩剔透的冰棱。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往昔的平靜,這一年來發生的驚濤駭浪都被這皚皚白雪悄然掩埋,了無痕跡。
朝堂之上,陛下依舊雷打不動地出席每一次朝會。
他高坐在那龍椅之上,靜靜的看著王文在朝堂上有條不紊的發號施令。
他偶爾微微頷首,偶爾輕輕皺眉,從未改變,這朝堂之上的風云變幻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有一處悄然發生了變化,曾經讓整個朝堂都為之膽寒的錦衣衛指揮使張顯懷,像是突然被歲月抽去了對權力的熱情,身影漸漸從眾人的視野中淡去。
起初,朝堂上的大臣們還在背后悄悄議論,有的說他是在韜光養晦,謀劃著什么更大的棋局。
有的說他是得罪了陛下,不得不暫時避風頭。各種猜測甚囂塵上,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發現他是真的要徹底隱退了。
鮮有人知曉他的去向,只有極少數的人明白,他帶著妻兒老小,輕車簡從,悄然離開了長安,奔赴南京,徹底遠離了這個權力斗爭的核心地帶。
如今,錦衣衛的大小事務都交由王燦統領。
奇怪的是,陛下并未下旨免去張顯懷的指揮使一職,就這么任由他離去。
這一決定,讓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既感到疑惑不解,又暗自慶幸。
沒了張顯懷那令人畏懼的威壓,他們終于能在朝堂上稍微松口氣,暢所欲言。
以往在張顯懷的監視下,他們說話做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就招來殺身之禍,如今終于能稍稍舒展一下被壓抑許久的身心。
乾武十九年的春天,咸陽城一片生機勃勃。
在這熱鬧繁華的城市中,有一處極為隱秘的地方——李璟祐的密宅。
這座宅子隱匿在一片喧囂的鬧市之中,卻宛如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自從徐愿和江流兒逃離后,這里便陷入了死寂,無人打理,逐漸荒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