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先生眼中的疑惑如同一團迷霧,與窗外的雨幕漸漸融為一體。
李承乾站起身,在室內緩緩踱步。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房間里回響,每一步都像是在叩問著歷史。
"冒險嗎?我倒是覺得,沒什么冒險的,"他停下腳步,望向窗外雨簾,"
“歷史告訴我,要是當時李弘不死,或許大唐會是另一番景象。”
“可李弘體弱,終究難擔大任。”
“而我的那道旨意,是大唐江山面臨無人可繼的時候,李恪才會拿出來。"
說到"李恪"二字時,他的聲音突然一頓,像是觸到了心底某個結痂的傷口。
"老齊啊,你難道到現在還不懂我什么意思嗎?"李承乾轉過身,目光中帶著幾分無奈,"我知道,這件事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是,繼位者若是無能,真的要讓他們繼位嗎?”
“武媚娘這個人雖然心狠手辣,能說出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嗎?”
“可是,好人能坐得上那個位置嗎?在其位,謀其政,坐在那個位置上,不是說不犯錯就不會有錯。”
“當皇帝,無能就是最大的過錯。”
“所以,我當時還是決定選擇了武媚娘。"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從齒間迸出。
"本來我還以為我改變了一切,沒想到,我什么都沒改變,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大唐還是那個大唐啊。"
李承乾重新坐下,臉上滿是疲憊與失落。他端起已經涼了些的茶,輕抿一口,苦澀在舌尖蔓延開來。茶湯滑過喉嚨時,竟泛起當年洛河畔飲馬血的腥甜。
"不過你和我說的,陳浮生那小子與儀兒的事情,我倒是覺得蠻不錯的。"
李承乾突然轉換了話題,嘴角微微上揚,"那小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一向穩重,至于未婚先孕..."
他輕輕搖頭,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要是連這種欲望都克制不住,又怎么能坐穩南京。”
“若不是真心相愛,怕你反對,他又怎么會把自己放上賭桌,賭上一賭?”
“賭你這個齊太師,能夠罩得住他們,估計啊,這個想法還不是陳浮生想的,估計是儀兒想的吧?"
說罷,他伸手摩挲著茶盞邊緣,那動作像極了當年輕撫懷中幼妹的發頂。
齊先生微微苦笑,點頭道:"陛下果然料事如神,確實是公主所想。”
“哎,不過,陛下放心,陳浮生那小子,對公主好著呢,兩人的日子過的美滿,都是壽終正寢。"
齊先生說到"壽終正寢"時,特意加重了語氣,眼中泛起一絲欣慰的淚光。
聽到"壽終正寢"這四個字,李承乾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
他緩緩端起茶盞,將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苦澀從喉間直抵心口。
"壽終正寢好啊,壽終正寢好啊..."
他喃喃自語著,聲音里帶著無盡的感慨與悵然。
那種與時代格格不入的割裂感再次如潮水般襲來,他的心隱隱作痛,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不知何時才能停歇,就像他心中的愁緒,綿延不絕。
案頭的殘茶漸漸冷卻,倒映著窗外模糊的雨景,宛如一幅未干的水墨,暈染著千年的滄桑與寂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