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手中的塘報“啪”地落在地上,上面“安祿山反”三個字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愣了半晌,突然抓住驛卒的衣領:“你說什么?安祿山?那個跳胡旋舞的胖子?他敢反?”
“是真的!”驛卒哭喊道z
“潼關快守不住了!長安城里亂成一團,陛下急得天天召見大臣,說只有將軍您能救駕!”
校場上的士兵們聽到消息,頓時炸開了鍋。
有老兵喃喃道:“咱們在西域拼了命,家里卻反了?”
有西域盟軍的首領則面露猶豫——他們跟著高仙芝打大食,是為了保自己的牧場,如今要去遙遠的長安平叛,值不值得?
高仙芝深吸一口氣,猛地拔出橫刀,直指東方:“將士們!安祿山是國之叛賊,他占洛陽,圍長安,是要毀了咱們大唐的江山!”
“咱們守西域,守的是大唐的土地,回援長安,守的是大唐的根!”
他看向西域盟軍的首領們,“你們誰要是不愿去,我不勉強。”
“但我高仙芝,生是大唐的人,死是大唐的鬼,這長安,我必須回!”
葛邏祿的首領突然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將軍去哪,我們就去哪!大唐待我們不薄,豈能看著叛賊作亂?”
其他部落首領見狀,也紛紛跟著跪倒,校場上響起震天的呼喊:“回援長安!誅殺叛賊!”
高仙芝看著西方,在心中無奈的嘆氣。
西征!西征!
西征就在眼前了,可是……
三日后,疏勒城的城門大開。高仙芝親率三萬精銳,踏上了東歸之路。
這支曾準備西征大食的軍隊,此刻卻調轉馬頭,向著萬里之外的長安疾馳。
他們穿過沙漠,越過雪山,沿途的驛站早已人去樓空,只能靠自帶的干糧充饑。
有士兵在翻越蔥嶺時凍斃,高仙芝就讓人把他們的尸體裹在氈毯里,綁在馬背上——他要帶著這些弟兄,一起回長安。
行至河西走廊時,他們遇到了從長安逃出來的難民。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拉住高仙芝的馬,哭訴道:“將軍,快走吧!安祿山的兵殺到洛陽了。”
高仙芝的心猛地一沉。
他勒住馬,望著東方的天空,那里仿佛還能看到洛陽的烽火。
他想起自己年少時,第一次隨父入長安,看到朱雀大街上車水馬龍,看到大明宮的金頂在陽光下閃耀。
那時他就發誓,要為這個王朝守護好每一寸土地,可如今……
“繼續前進!”高仙芝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異常堅定,“長安還在!就算只剩一兵一卒,我也要把叛賊趕出去!”
軍隊繼續東進,只是隊伍里的沉默多了起來。
士兵們不再談論如何西征大食,而是開始想念長安的胡餅,想念安西的妻兒。
高仙芝偶爾會站在高處,望向西方——那里有他未竟的功業,有怛羅斯河畔的血海深仇,可現在,他只能把這些都暫時放下。
當軍隊抵達潼關時,安祿山的叛軍正在猛攻城墻。
高仙芝看著城頭上殘破的唐旗,突然放聲大笑:“弟兄們,咱們到地方了!讓這些叛賊看看,安西軍的厲害!”
他拔出橫刀,第一個沖向叛軍陣中。身后,三萬安西健兒齊聲吶喊,如同一道鋼鐵洪流,撞向了安祿山的叛軍。
陽光下,他們的鎧甲反射著耀眼的光芒,那光芒里,有對西域的眷戀,有對長安的忠誠,更有一個將軍未能實現的西征之夢——只是此刻,守護腳下的土地,比征服遠方的異域,更重要。
蔥嶺以西的黑衣大食,或許永遠不會知道,他們曾有機會飲馬阿姆河,卻因遙遠東方的一場叛亂,躲過了來自大唐的復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