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么將軍是怕了安祿山,還有人說……”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眼瞅著哥舒翰的臉色一點點變青,“說將軍想擁兵自重,坐觀成敗。”
“一派胡言!”哥舒翰猛地一拍案幾,案上的茶杯都震得跳起來,“我哥舒翰征戰半生,身上大小傷痕七十余處,哪一處不是為了大唐?”
“當年吐蕃來犯,我率部死守河西,九死一生,何曾怕過誰?!”
他越說越激動,胸口劇烈起伏,半邊臉的肌肉抽搐著,顯然是動了肝火。
邊令誠卻像是沒看見,反而笑得更得意了:“將軍別氣啊,咱家也只是聽說。”
“可圣人聽了這些話,心里能不犯嘀咕嗎?”
“您想想,長安離潼關就這么點路,要是叛軍真打過來,圣人怎么辦?”
“滿朝文武怎么辦?”他忽然提高了聲音,“將軍總不能讓圣人等著叛軍兵臨城下,再請您出兵吧?”
“你!”哥舒翰氣得渾身發抖,眼前忽然一陣發黑,耳邊嗡嗡作響。
他知道邊令誠是故意激他,可這些話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
他想起年輕時跟著王忠嗣出征,那時何等意氣風發,如今卻要被一個宦官指著鼻子質疑忠心。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他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將軍!”帳內將官們驚呼著撲過去,大帳里頓時一片混亂。
邊令誠往后退了兩步,看著倒在地上的哥舒翰,臉上沒什么表情,只對身邊的小宦官撇了撇嘴:“真是不經嚇。”
“咱家還沒說什么呢,就倒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行了,旨意傳到了,咱家還得回長安復命。”
“告訴你們將軍,三日內要是見不到兵出潼關,咱家可就只能如實回稟圣人了。”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帶著人出了大帳,披風掃過帳門時,還故意帶起一陣風。
哥舒翰醒來時,已是深夜。帳內只點著一盞油燈,昏黃的光線下,副將王思禮正守在床邊,見他睜眼,連忙湊上前:“將軍,您可醒了!大夫說您是急火攻心,舊病復發,得好好歇著。”
哥舒翰掙扎著想坐起來,卻被王思禮按住。
“別管我,”他聲音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筆墨……快拿筆墨來!”
王思禮知道他要做什么,連忙讓人備好紙筆,又扶著他靠在枕上。
哥舒翰接過筆,手腕抖得幾乎握不住,墨滴落在紙上,暈開一小團黑痕。
“圣人……”他咬著牙,一筆一劃地寫著,“臣哥舒翰叩奏圣人:臣聞旨驚懼,非為怯戰,實為江山社稷擔憂。”
“安祿山逆賊雖猖獗,然其屯兵潼關數月,糧草漸竭,部眾已有離散之心。”
“臣據險而守,正可待其自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