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話可說?!”慶帝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
仿佛平靜的冰面下終于裂開了一道縫隙,涌出壓抑的怒火。
他猛地一拍御座的扶手,發出‘砰’的一聲悶響,震得燭火都為之一晃:
“好一個無話可說!你派出死士之時,可曾想過他們是你的兄長?可曾想過我天家顏面?可曾想過這帝都血流成河?”
“你眼里......還有沒有朕這個君父?你是不通人性的牲畜嗎?”
一連串的質問如同冰雹般砸下,李煥的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君父’二字,像一把燒紅的尖刀,狠狠刺入了他的心臟深處。
委屈和怨毒組成的洪流,沖垮了他最后一絲理智。
“君父?!”
李煥猛地抬起頭。
李霖等人側目看向他,看到的卻是一張極度扭曲的臉。
“哈哈哈哈!君父?好一個君父!”他瘋狂地大笑起來,眼淚混合著臉上的血污肆意流淌,狀若瘋魔,“兒臣算什么?大哥算什么?二哥、三哥、四哥……我們又算什么?!”
“在你眼里,我們從來都只是棋子,隨時可以丟棄、可以犧牲的棋子!”
他猛地指向昏迷不醒的李章,又指向李霖,最后竟大不敬地指向王階上的帝王。
“你立大哥為太子,不過是讓他替你穩住朝堂!可你心里,何曾真正把他當作儲君?”
“你縱容他結黨,默許他攬權,不過是為了讓他成為眾矢之的,替你擋掉所有的明槍暗箭!當他雙腿殘疾失去價值后......”李煥的聲音陡然變得陰森刻骨,“他就死了,雙腿被截去,死得窩窩囊囊,死得毫無王者之儀!”
“東宮的人,要么搖身一變成為帝黨,要么被你像掃垃圾一樣抹得干干凈凈,所謂大慶儲君,就像是一個笑話!”
此言一出,李霖和朱純臉色劇變,這簡直是誅心之言!
“住口!李煥,你瘋了!”李霖厲聲喝道。
“瘋了?對!我是瘋了!被他逼瘋的!”李煥根本不理他,繼續瘋狂地嘶吼,“你清算太子黨,急召我入京......呵呵呵......父皇!我的好父皇!你哪里是讓我來做太子的?”
“你是讓我來做下一個靶子的!來做下一個隨手可棄的儲君的!對不對?!”
“因為你真正選中的人,從來都不是我們,是老六!是那個曾經你最看不上,如今卻最耀眼的天策上將軍、大慶奉王!”
“你為他鋪路,你為他掃清障礙......同時你也怕他!”
“奉王的威望開始壓過你,奉國的強大讓你不敢直接傳位與他,你怕他成為一個你掌控不了的太子!”
“所以,你讓我們這些蠢貨在前面斗得你死我活,流干最后一滴血!好讓你坐收漁利,用整個朝堂的力量來對抗那個讓你都感到害怕的奉王!”
大殿內死一般的寂靜,連呼吸聲都消失了,只剩下李煥那瘋狂而絕望的嘶吼余音在嗡嗡回蕩。
李霖渾身劇震,難以置信地看著狀若瘋魔的李煥,又猛地看向慶帝。
這廝真是瘋了,隔這瞎說什么......實話
朱純更是臉色煞白,花白的胡須都在微微顫抖。
身為奉燕一派的死黨,他當然知道李煥所說屬實,更是對此很滿意。
但不代表他想親耳聽到這些啊!
慶帝是什么人?掌控欲極強、權力欲極重的開國之君,這些話可謂字字說中他的逆鱗。
老夫今年才六十,正是該花天酒地、聲色犬馬的年紀,還想多活幾年呢!
就在這時,御座上似乎傳來一絲極其輕微的嘆息聲。
慶帝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凌厲之色濃得幾乎化為實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