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行彎腰撿起文件。
劉秘書搶過文件袋就跑,樓梯間傳來他壓低的通話聲:“他們找到紀要了...是,馬上銷毀底稿...”
中午十二點半,食堂飄來紅燒肉的香味。
曾威蹲在花壇邊啃冷包子,突然指著個穿夾克的身影:“是分管教科文的趙巡視員!”
陳知行攔在停車場入口。
趙巡視員鎖車動作頓了下,突然拍腦袋:“瞧我這記性!”
轉身就往大樓跑。
“趙老!”
曾威追著喊:“您三月份還夸我們教育資金...”
老頭竟踩著運動鞋健步如飛,刷門禁時回頭喊了句:“要錢找路省長!”
整個過程,陳知行都沒有任何參與,他就像是個路人,在一邊看著。
陳知行能夠感覺到曾威的心酸。
現實官場永遠都是這樣,省廳實權科級,哪怕是正處市長、副廳副市長乃至正廳市長都得小心對待。
正午陽光把兩人的影子縮成團。
曾威數著被拒的次數,紅著眼睛,彷佛下一秒都能落下眼淚。
“農業處、經建處、社保處...連離退休辦都說管不了。”
陳知行突然走向值班室。
曾威嚇得拽住他:“那是保安!”
陳知行沒搭理他,敲開窗戶:“請問廳長信箱在哪?”
禿頂保安噗地吐出瓜子殼:“信訪窗口在隔壁街。你們北榮的信,上周就堆滿三筐了。”
回到財政大廈前廳,曾威突然發現公示屏在滾動新通知。
《關于北榮市違規申報項目的處理意見》。
落款時間比他們到省城還早兩小時。
曾威聲音發飄:“市...市長...要不去省府找...”
玻璃門突然映出個夾公文包的身影。
曾威觸電般轉身:“鄭處長!您分管轉移支付...”
鄭處長小跑著跳上等候的考斯特,車門關閉前飄出句:“我去省里開會!”
尾氣噴了曾威滿臉。
曾威心酸的抹著鼻涕說:“去年他司機結婚,我還隨了份子...”
夕陽西沉時,兩人站在財政廳后院的車庫出口。
曾威數著被拒的處室:“...加上最后這個辦公室,正好十八個。”
一輛奧迪a6緩緩駛出。曾威條件反射地鞠躬,車窗卻貼著黑膜。
后座隱約可見人影在接電話:“...放心,他們連處長的面都...”
車尾燈消失后,曾威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捶著水泥地喊:“去年抗洪我三天沒合眼給他們做報表!前年扶貧考核我連親爹住院都沒回!”
去年也是要錢,結果省財政廳人手不夠用,正好有他這個免費的牛馬,就讓他幫忙整理東西,整整三天。
陳知行摸出煙盒,發現最后一根早已捏碎。
他望著財政大廈頂樓亮燈的會議室,玻璃窗上正映出全省資金調度表的投影。
陳知行拍了拍他的肩膀,長吐出一口氣,微瞇著眼睛:“夠了。”
曾威揉著猩紅的眼睛,突然愣了一下:“什么?”
形式主義流程背后的權力傲慢,完全還原基層干部在上級部門求援時的真實困境!
陳知行語氣深邃:“我說,今天這場戲演夠了,接下來,你就可以置身事外看戲了。”
“你去招待所住著,沒事別出門。”
“最多五天,這群人都會趨之若鶩的來求你去他們科室辦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