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的空氣卻比先前更加凝滯。沈明翰掏出手帕擦拭額頭的冷汗,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林組長,這...”
他欲言又止地望向窗外的雪幕。
陳知行突然嗤笑一聲,指尖沾了沾桌上未干的血跡:“沈書記怕什么?路省長當年在濱江地塊簽字時手都不抖,現在倒演起嘔心瀝血的忠臣了?”
林山河將鋼筆拍在血跡旁:“通知醫院,省保健委專家組必須全程錄像監護。再聯系公安廳,對路正平病房實施二級管控。”
這話像塊冰砸進油鍋。
北湖的干部們集體變了臉色,二級管控意味著病房外會有持槍武警站崗,連主治醫生都要備案審查。
“不合規矩吧?”省組部部長忍不住出聲。
“路省長只是突發...”
“突發什么?”陳知行截住話頭,掏出手機劃開相冊。
昨夜路正平撲搶證據的丑態在屏幕上定格,警車頂燈將他扭曲的面容照得宛如惡鬼。
“需要我幫您回憶下《監察法》第二十八條嗎?對涉嫌嚴重職務違法的調查對象,監察機關有權采取留置措施。”
他故意頓了頓,目光掃過某人顫抖的嘴角:“當然,如果路省長真病到需要搶救的地步...秦城監獄的醫療條件也不錯。”
會議室的暖氣突然發出刺耳嗡鳴。
沈明翰盯著陳知行手機里那張照片,忽然想起今早鄭老說的話。
鄭老蒼老的聲音只說了一句:“北湖的雪,該停了。”
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的疼痛讓他清醒。
“散會!”沈明翰突然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聲響。
“省紀委立刻成立濱江地塊專項調查組,由我親自擔任組長!”
這個決定讓所有人愣住。
按照慣例,涉及省部級干部的調查必須避嫌,可沈明翰此刻撕破臉皮的姿態,分明是要親手給路正平釘棺材板!
陳知行與林山河交換了個眼神。
他們都知道,當沈明翰選擇站在審判席而非被告席時,北湖的天就已經變了。
窗外,今年的最后一場雪越下越大,覆蓋了省委大院每一寸土地。
而西山別院的羅漢松前,中山裝老者正用剪刀修剪枯枝。
咔嚓一聲,碗口粗的枝干重重砸在雪地上。
“老鄭啊。”老者忽然開口:“知行這孩子...像不像當年的我們?”
鄭老摩挲著紫砂壺上“勿謂言之不預”的刻痕,壺嘴騰起的熱氣模糊了他眼底的寒光。
“不像。”
老人輕聲道:“他比我們狠,我們當年只敢剪枝葉,他這是要刨根。”
說著,老者又輕笑了一聲:“不過,我們當年可沒人給我們撐腰,現在嘛,我們給這個小家伙撐腰,也不知道這個小家伙最后能鬧到什么地步。”
鄭老抿了一口茶,臉上明明帶著怒氣,但卻又看不出來帶著怒意。
“有些事情應該有個決斷了,監察委的成立,也應該拿一些人的人頭祭旗。”
鄭老重重的將茶杯放在桌子上,語氣之中浮現出濃濃的上位者威嚴。
“既然如此,那就等著北湖的結果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