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大伙都辛苦了!”
朱元璋今日很反常,一改往日很是隨意的穿著。竟穿著黑色繡金龍的五爪金龍團服,且發髻之上插著金簪。
而皇太孫朱允熥則是青色繡五爪金龍的袍服,頭戴黑色翼冠,在形制上跟他的皇祖父,沒有任何差別。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遙遙舉杯,“咱不算個大方的皇上,但往年,逢年過節的都會賜宴。可今年咱實在是沒心情...”他說著,他長出一口氣,“這段時間,讓你們也跟著過了一段提心吊膽的日子!”
“臣等不敢!”
聞言,殿中群臣趕緊起身,誠惶誠恐的行禮。
他們哪見過皇帝如此和顏悅色,甚至有些歉意的說話?
一時間,有人竟不自覺的揉著耳朵,以為自已聽錯了。
“本來這場宴呢...”
朱元璋又道,“是準備正月十五來辦的,可二丫頭...回來了!”
說著,他看向李景隆笑笑,“咱說是賜宴于他,其實也是大家伙兒,一塊熱鬧熱鬧!”
聞言,殿內的目光再次齊齊的,滿是羨慕的看向挨著皇帝的距離最近,正襟危坐的李景隆。
燈火之下,他身上褐色龍袍之上的四爪金龍,活靈活現。
“為啥非要等他呢?”
朱元璋又道,“二丫頭這幾年,很是辛苦!你們別看他年歲小,資歷少,甚至以前少不更事不著調。可這幾年呀,咱身邊大事小情,朝廷內外的決策,還真離不得他!你們是御史...”
他一指詹徽凌漢等人那邊,“二丫頭這些年,是不是就沒有不妥帖的地方?”
詹徽那邊還在猶豫,督察御史凌漢卻是起身,開口道,“回皇上,曹國公稱得上公忠體國四個字!”
“你看!”
朱元璋大笑,“你凌鐵頭都這么說!”
說著,他又看向李景隆,“知道為什么這么說你嗎?因為你沒私心!文官們咱不說,武人勛貴之中,就屬你,最懂得臣子之道!”
唰!
文官的目光再次看向李景隆,而武官這邊,所有勛貴都是惶恐的垂首。
“早幾年,他就把歷年來咱賜給他家的田莊,礦山,人口,全部交還!說已是公爵之身,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安能再貪得無厭?”
朱元璋又道,“家里的親兵也都遣散了,就留下幾十個看家護院。他跟咱說,如今太平盛世,臣為武人,焉能豢養私兵私藏甲胄兵器?”
噗通!
他話音剛落,兩人直接跪下。
第一個是李景隆。
第二個則是武定侯郭英。
然后好似連鎖反應一般,其他軍侯武人,連朱元璋的女婿們也都跪了下去。
正坐著的藍玉,早已喝了一壺酒,似乎是酒意上涌,也似乎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他還坐著。
邊上的韓勛趕緊拉了他一把,他這才反應過來。
但他落在了最后,全被皇帝和皇太孫,還有滿朝文官們看了個清清楚楚。
“咱老了,雖說沒有大毛病。但那是咱沒讓御醫看,才沒有大毛病!”
朱元璋又道,“可咱自已的身子自已知道,早已是百病纏身。”
說著,他頓了頓,看向郭英等人,“不是咱拿話來嗑嗒你們.....咱是打天下的!”
他一指皇太孫朱允熥,又道,“他是坐天下的,坐天下的皇上和咱不一樣。所以咱的話,也是給你們留了一番退路.....咱的苦心,你們要明白!”
一時間,殿中鴉雀無聲。
武人們誠惶誠恐,而文官們則很是歡欣鼓舞,目光全部看向英武的皇太孫。他們的目光之中,充滿了希望。
皇帝的話一點沒錯,大明帝國被這些武人們支配太久了。
建國至今,這個國家所有的一切都要為武人服務,南征北戰帶來赫赫武功的同時,也使得百姓的身上,有著沉重的負擔。
如今的大明,依然像是當年那個縱橫天下的淮西軍事集團。而并非是一個,真正的走向盛世的帝國。
甚至距離盛世,還有很遠。
所以國家必須要轉變,必須要休養生息,必須要減輕百姓的負擔。
“大孫...”
“孫兒在!”
朱元璋點點李景隆,“去,給曹國公倒杯酒。”
“微臣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