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繼達?”
夜深人已靜,微風伴蟲鳴。
李老歪放下給李景隆泡腳的水盆,詫異的抬頭,“您怎么想起他來了?”
“我記得他是父親的舊部,洪武十九年....走的咱家的門路,就任常州的鎮撫!”
李景隆將雙腳泡入熱水之中,沉思道,“如今是在瓊州?”
“您好記性....”
李老歪起身,擦擦手面帶不屑,“不過那吃里扒外背主求榮的狗東西,您提他作甚?”說著,他又開始給李景隆倒水,繼續道,“他不但是咱家老爺的舊部,還是咱家的老鄉,更是老夫人的兩姨表哥。哼,若沒這幾層關系,他那點戰功,也就配當個千戶!”
聞言,李景隆只是一笑,雙腳在熱水之中輕輕的搓著。
“您剛襲爵那幾年,他跟咱家走的勤著呢!”
李老歪又撇嘴道,“可咱家那回,您進錦衣衛大牢那回.....從您從錦衣衛出來,到給老夫人守孝,這三年時間,見您不得勢了,他就沒登過咱家的門。后來..”說著,他臉色更是不屑,“您當了左都督了,又開始給家里送東西。”
說到此處,他啐了一口,“呸....什么東西?”
“呵呵!”
李景隆微微一笑,“趨利避害人之常情,跟紅頂白人之本性,談不上什么吃里扒外背主求榮!”
“您好端端的提起他干什么?”李老歪再次問道,“公爺,別的事小的不懂。但這能要!”
“哈哈哈!”
李景隆頓時大笑,“你這什么比喻?牛頭不對馬嘴的!”
說著,他抬起腳來,李老歪快速的俯身,仔細的擦拭,“老歪叔,我自己長手了,您.....何必呢?”
“小人給您擦了半輩子腳了!”
李老歪抬頭道,“您不讓小人擦,小人還覺得空落落的!”
“老歪叔!”
李景隆柔聲正色道,“將來,我不會虧了您。”
“您罵我?”
李老歪呲牙一笑。
這世上的人,大多數的關系都是利益維系的。尤其是上下之間,上要讓下能看到利益,才會效忠。而下要有上面賞識和利用的價值,才會委以重任。從來沒有永遠的朋友,亦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其實正如如今李景隆麾下的將佐,倘若大明帝國一直順風順水,他們雖受李景隆的大恩,但卻絕不會跟著李景隆造反的。但若是假如有那么一天,這些人能看到從龍之功.....那這些人不用李景隆恩威并施,自會奮勇向前。
他之所以想起孫繼達,且想跟這個人繼續保持著良好的上下關系,是因為這個人......是未來肅王朱楧,還有就藩寧夏的藩王,慶王朱栴的岳父。
這慶王朱栴比肅王朱楧更是悲催,他那地方比甘州可差遠了,因為以前是西夏的都城,所以百年前蒙古人縱橫天下的時候,一把火燒成了白地,屠刀之下白骨累累,現如今既離著北元很近,又缺兵短糧。
甚至日后,晚年時還要被朱棣的手下,寧夏鎮總兵史昭一個臣子欺負,終于一病不起死在了銀川。
史書記載慶王這一系的藩王們,即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書朝廷請求內遷。但直至末代慶王被李自成所殺,也沒能回到日思夜想的江南。
地方是窮,藩王看不上但李景隆卻看得上,且看的有些眼熱。
寧夏鎮有屯兵七萬,其中騎兵眾多,光是寧夏前衛就有純騎兵四千八百人。這些騎兵都配備三眼火銃,雁翎刀。一直到萬歷年間,寧夏邊軍都是大明軍中一等一的精銳。
但可惜,明朝末年文官克扣軍餉,武人地位低下,再加上內憂外患,這支邊軍就這么活活的被人為的,變得跟大明朝廷離心離德。
以至于李自成兵臨西北之時,固原總兵,大明名臣孫傳庭昔日的左膀右臂,松錦大戰之中兒子被滿清俘虜拒絕投降的白廣恩,率軍歸附李自成。
而后寧夏總兵撫民,亦是率全鎮官兵投降。
這些大明王朝養著的叫花子一般的,被遺忘的邊鎮軍馬。在李自成麾下吃飽飯之后,直接帶著李自成,一路推到了北京,使得崇禎煤山自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