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下嘴唇摔得有些發腫,但已經不流血了,她手腳很麻利,自己包扎,先將臉上的血用消毒棉擦干凈,又用剪刀剪開褲管,將摔破皮的膝蓋包扎好。
紀樂寧看著女人處理完,才稍稍放下心,視線大致在房間掃了眼,發現這間屋子挺有意思,雖然是不足四十平米的一居室,從門口進來就可以一眼看清房間全部布局,開放式廚房、客廳和臥室一鏡到底。
不過讓紀樂寧感興趣的是房間隨處可見的大海元素,比如門后面懸掛著的漁網,電視柜上放著的超大號漁船,還有隨處可見的海星掛件,就連果盤都是用貝殼做的,還有淺藍色的墻紙和海星抱枕。
以前紀洺就老愛在房子里掛漁網和海星、貝殼類的東西,每次他出海回來,都會給紀樂寧帶個新奇的小禮物,有紅色紫色的海星,還有稀有的貝殼。
這人居然和她爸有同樣的喜好,紀樂寧好奇地問:“阿姨,您也喜歡大海嗎?看到你房間里好多海洋的裝飾。”
中年婦女眉眼陡然一沉,這話像是戳到了她的痛處,她嘴角緊抿著,半晌才艱難開口,哀嘆道:“我老公是漁民,這些都是他以前喜歡的,你看,那是他年輕的時候。”
紀樂寧感覺自己像是提到了她的傷心事,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但都聊起來了也不好就此打住,隨女人手指的方向,走向靠陽臺的單人床,看向床頭柜上擺著的實木相框。
只一眼,紀樂寧就驚到瞳仁戰栗,她驚恐地撲上看拿起相框仔細辨認。
這是一張老舊的黑白七寸照,盡管像素有些模糊,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她爸,紀洺!
照片里,紀洺站在海邊,年輕時候的他,頭發像個大草堆一樣亂蓬蓬頂在頭上,一手叉腰笑得合不攏嘴,而在他懷里還摟著一個矮他半頭的年輕女人。
紀樂寧將照片里的女人跟沙發上坐的中年婦女做對比,眼前的中年婦女皮膚松弛,老態盡顯,但凹陷的塌鼻梁和渾圓的杏仁眼以及高顴骨都和照片里一模一樣,確確實實是同一個人,她竭力壓制著內心惶恐質問:“這是我爸的照片,你是誰?”聲音怕到幾度破音。
中年婦女正在將紗布和藥往袋子里收,聽到這話,手中的碘伏瓶驟然脫落,棕褐色的藥水撒了一地,她緩緩轉動眼球看向紀樂寧,眼神里是同樣的驚恐,同樣的不可置信。
空氣靜了一瞬!
隨后,中年婦女蹭一下從地上站起,起得太猛膝蓋的疼又扯得她跌倒在地,但她顧不得身上的傷,艱難朝著紀樂寧爬:“樂寧,你是樂寧嗎?我是媽媽,我是你媽媽周蓉!”
悲憫的哀嚎響徹屋子!
紀樂寧頭皮發麻,像被扔進了冰窟窿中,渾身不寒而栗地暴起一層層雞皮疙瘩,她驚恐地看著手腳并用朝自己爬來的周蓉,有一瞬間,感覺周蓉活像只怪物,她心里萬般抵觸無法接受。
從小到大,她每次問起紀洺有關媽媽的事,紀洺總是指著天上的星星告訴她,她媽媽變成了星星。
紀樂寧一直以為她媽媽早就死了,可她居然還活著,但是活著卻又一次都沒來找過自己,而是以這種方式出現。
她恐懼地步步后退,蒼涼的絕望山崩般沖擊著心靈!
“別過來,別過來!”紀樂寧驚慌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