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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梯六戶的人家,三戶都探出頭叫嚷。
平時紀樂寧會因為自己擾民而逐個道歉,但現在她很煩,一肚子的火,沖著他們訓斥:“都給我閉嘴!”
嘹亮的憤怒嗓音高高蓋過嘈雜聲。
呵斥的幾個老頭老太太紛紛又把頭縮了回去,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欺軟怕硬的主,遇上兇悍的都不敢多吱聲。
紀樂寧又繼續拼命砸門,這會她都恨不得把面前這破門給拆掉,但奈何她沒那么大力氣。
敲了十多分鐘,她拍到兩只手都疼到麻木,可門還是沒打開,絕望的她疲憊地靠著門滑坐在地,未知的恐懼無孔不入地折磨著她。
她突然好后悔,后悔這期間沒跟周蓉取得聯系,萬一周蓉出點什么閃失,她怎么有臉再去見紀洺,想著不顧手心火辣辣的痛楚,又繼續敲。
“周蓉,你給我出來……出來!”紀樂寧的聲音逐漸哽咽,時間仿佛回到了四年前得知爸爸去世的那個夜晚,紀洺當時死在小胡同里三天后才被工友發現抬回家,那天,紀樂寧放學后走進家門,沒來得及看爸爸最后一眼,就被幾個叔叔推進臥室關了起來,那一晚,那一堵門,她怎么敲都敲不開,就像此時此刻,面前的這堵門!
“周蓉……!”紀樂寧泣不成聲,手握成拳繼續一遍遍錘打著木門,四年前的失去在這一刻將痛苦具象化,她恍惚中已經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回到了四年前。
那晚,紀洺蓋著白布躺在客廳,她隔著門,聽著叔叔們商議該怎么把爸爸下葬,他們討論到了后半夜,她也歇斯底趴在門后面哭到后半夜,直到拍打木門的手通紅發腫,直到嗓音沙啞到發不出一絲聲音,直到累昏厥。
那一晚她真得怕極了,她知道從此以后在這個世界上她將孤苦無依,再無親人可以依仗!
而這一刻,這種亂刀扎心的痛再次上演,她控制不住游走在崩潰邊緣的自己,整個人像失心瘋一樣,被感性的恐懼鉗制。
“樂寧!”
周蓉手里拎著一堆菜從樓道走過來,看著趴在門上又哭又喊的紀樂寧,扔掉菜就疾步走來,去拉她,“樂寧你怎么了?”
急切地詢問聲讓失魂落魄的紀樂寧從假象的恐懼里回歸,她淚眼朦朧地看著周蓉,又將周蓉從頭打量到腳,是活的,是完好無損的,還活著!
“不哭,快起來,地上涼!”周蓉替她抹淚。
紀樂寧氣惱地兇她:“你去哪了,怎么不接電話?”滿是哭腔的聲音孱弱無助。
周蓉趕忙掏出手機,看到上面二十幾個未接來電,頓時明白紀樂寧為什么會在她門口哭,昨晚的地震帶走了幾十條人命,這孩子肯定是擔心自己遇到了危險,著急解釋:“我手機可能調了靜音沒聽到,對不起啊樂寧,讓你擔心了!”
“沒事……”紀樂寧強壓著內心翻涌的情緒,撐著門起身往步梯口走,單薄的身子晃悠到像風中殘葉。
周蓉緊緊拉著紀樂寧手腕,央求:“樂寧,我正準備要包餃子給你送過去,既然來了等吃頓飯再走。”她一手拉紀樂寧,一手去開門。
紀樂寧完全有力氣掙脫開周蓉,但她沒有,親情的羈絆早就在無形中牢牢拴住了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