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聞言,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她一輩子謹小慎微,最怕丈夫行差踏錯。
猶豫著開口:“送禮?這...會不會不好?剛升官就收禮,要是被上頭知道,弄不好參你一本。”
“你懂什么!”陳墨放下筷子,語氣帶著幾分得意,“這叫人情往來。我給他們爭取到了編制,他們謝我是應該的。再說,以后咱家的日子也能寬裕些,小寶該啟蒙了,丫丫也該添置新衣裳了。”
王氏看著他意氣風發的樣子,終究沒再說什么,只是低聲道:“錢夠花就行,咱不貪那些。”
她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決心,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圍裙邊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對了,你升職了,大鵬那邊的事...是不是能想想辦法?”
陳墨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眉頭皺了起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又是大鵬!”他放下筷子,聲音沉了下去,帶著明顯的不耐煩,“我說過多少次了,他自己惹的禍,誰也救不了!”
大鵬是王氏的弟弟,陳墨的小舅子,半個月前因強奸罪被打入大牢,縣令已經定了罪,只等秋決。
王氏這些日子以淚洗面,整日在陳墨耳邊念叨,求他動用關系疏通。
“他沒有強奸!”王氏急了,聲音也拔高了些,眼眶瞬間泛紅,“那女子分明是自愿的,是她家人嫌貧愛富,看大鵬沒錢沒勢,就反咬一口!前幾天還說讓大鵬準備六千兩銀子,否則就告到底。”
她越說越激動,放下筷子,身體前傾,仿佛想透過眼神讓陳墨相信。
“是不是自愿,縣令大人已經判了,文案上寫得清清楚楚,就是強奸!”陳墨不耐煩地打斷她,語氣強硬,“人證物證俱在,你讓我怎么救?我剛升了官,正是風口浪尖的時候,怎么可能去刑部撈人?你以為世子會同意?”
他想起林臻今日雖表面平靜,但眼神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威嚴,心中更是煩躁。
“世子不同意,陛下還不同意嗎?”王氏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你剛給陛下辦了這么大的事,是陛下跟前的紅人,求她開恩,她能不答應?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她伸出手,想去拉陳墨的衣袖,卻被他不著痕跡地避開。
“胡鬧!”陳墨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都震了一下,湯汁濺出少許,“哪有剛升官就跟陛下要好處的?你當陛下是你家兒媳婦啊?再說,大鵬的案子證據確鑿,縣令判得沒錯,這是王法!王法懂不懂?我要是去求情,那就是干預司法,是知法犯法!”
他站起身,背對著王氏,胸口因激動而微微起伏。
“他是我親弟弟啊!”王氏也站了起來,淚水模糊了視線,“從小一起長大,我看著他長大的,他是什么樣的人我清楚!他就是一時糊涂,跟那女子多說了幾句話,最多也就是動動手,怎么就成了強奸?陳墨,你不能這么狠心啊!”她的聲音帶著絕望,身體微微顫抖。
“我不是狠心,是王法無情!”陳墨猛地轉過身,眼中帶著怒火,“你以為官場是過家家?我要是因為私親就去干預案子,不僅救不了大鵬,連我這烏紗帽都保不住!到時候咱們一家老小可怎么辦?小寶和丫丫誰來養?”
他指著里屋,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
“那可是一條人命啊!”王氏哭喊道,“秋決一到,大鵬就沒了!我就這么一個弟弟,他若是真強奸倒也罷了,這是冤案啊!你讓我怎么跟死去的爹娘交代?”
她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捂著臉,失聲痛哭。
“交代?我要是因為這事丟了官,才是對不起列祖列宗!”陳墨喘著粗氣,努力平復情緒,“這事沒得商量,你以后不要再提了!”
他轉身想走,卻被王氏拉住了衣角。
“陳墨!”王氏抬起淚眼,眼神中充滿了失望和怨懟,“我嫁給你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從沒求過你什么。現在我唯一的弟弟要沒命了,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上,想想辦法嗎?哪怕去求求世子,求求陛下,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夠了!”陳墨甩開她的手,語氣冰冷,“我說了不行!你再鬧,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疲憊和決絕,顯然不想再糾纏這個話題。
“不客氣?你想怎么樣?”王氏也來了脾氣,擦干眼淚,眼神銳利地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現在升官了,就看不起我們娘家人了?就忘了當初我爹是怎么幫你的了?”
這句話像一根刺,扎進了陳墨的心里。
他想起當年自己窮困潦倒,是老丈人接濟,才得以專心讀書中舉。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愧疚,沉聲道:“我沒忘。但這是兩碼事。犯法就得受罰,誰也不能例外。”
“在你眼里,王法比親情還重要?”王氏冷笑一聲,眼中滿是嘲諷,“好,陳墨,你鐵石心腸,我算是看透你了!”
她站起身,不再看他,轉身走進里屋,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陳墨站在原地,看著緊閉的房門,胸口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