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南鄭。
“二位渠帥真乃良將也,此次南下略地巴西郡,斬獲頗盛,均是立有功勛之人……一應賞賜,待閻功曹查驗完斬首和所獲輜重后,會悉數發到兩位渠帥營中。”張魯言談之間豪氣無雙,一副有功必賞的模樣,對著自巴西郡而回的賨人渠帥樸胡和袁約說道。
“謝師君。”樸胡和袁約聞言大喜,臉上堆起笑容的二人向著張魯致謝道。
侍立在張魯身后的閻圃見到這幅場景,他略微張開了嘴巴,旋即想到什么的他很快就閉上了嘴巴,沒有去說些什么,打破現下和諧的氣氛。
點明了會發下賞賜的張魯,慰問了樸胡和袁約一句:“遠途勞頓,二位渠帥當是好生將養一番。”
樸胡和袁約聞弦音而知雅意,兩人拱手告退而去。
等到樸胡和袁約走遠,功曹閻圃湊到張魯的身邊說道:“師君,我觀二位渠帥的斬獲之中,耳朵大小不一,有壯年的,有少年的,只怕斬殺的人不一定都是士卒,可能存在殺良冒功的情況……估計二位渠帥沒有同高沛對敵,而是屠戮了一處里坊,殺害了一批黔首,拿來充作軍功。”
張魯面色凝重,他靜靜的看向樸胡和袁約的背影,直到二人身影消失后,他朝著閻圃擺了擺手:“閻功曹,你說的詳情,我自然也是看到了的,可現在是用人之時,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樸胡和袁約二人要是沒有大的過錯,我們就寬縱一點,權當沒看到……如今趙韙身死,我等失去了內應,成都減去一內憂,當先以抗衡成都的大局為重。”
“諾,只是師君,還需防微杜漸,以免這些賨人恃功而驕,做出什么犯上的事情來,那就為之不美了。”對于張魯的說辭,閻圃點頭應了下來,接著他補上了一句,拿出了臣子直言勸諫的本色。
“嗯,功曹所言,我當牢記在心。”張魯應了下來,與此同時他憤憤不平說道:“沒想到趙韙如此無能,以宿將和重臣的身份起兵,不過十余日就旋起旋滅,一點風波都沒鬧騰起來,連給我一個接應他的機會都沒有,枉趙韙還是出身安漢趙氏,世為郡望,才兼文武。現下看來,不過是銀槍蠟桿頭,中看不中用的貨色……還有三公子劉瑁,以前協助劉焉理政,原以為他多少有些暗子,能掀起一些波瀾,未曾想竟是失火而死,死了個不明不白。”
面對張魯的憤憤不平,閻圃默然的聽著,這是今天早上探子傳來的關于成都的消息,言是劉瑁因失火而死,趙韙出降被殺,一場看起來聲勢浩大的內亂,輕輕松松的被益州牧劉璋平定了。
“師君,劉瑁之死當不是那么簡單,成都言其是失火而死,但八成是遭了趙韙的毒手,我聽聞趙韙之子趙熙,竟是得到了劉璋的寬宥,沒有同趙韙一起被處死,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內情的……趙韙起兵一事,拖延日月,竟是拖到了劉璋歸來,有劉璋主持大局,趙韙破敗是理所當然的。若是趙韙早一點起兵,成都沒有人主持大局,說不定還能造成一些風波。”
“趙韙無能,壞我大計。”張魯繼續貶低著趙韙,但同時面對趙韙的死,他有一種兔死狐悲的傷感:“如今巴郡、南中、趙韙皆為劉璋所定,下一個當是輪到我們漢中了……估摸著來年夏收之后,成都大軍就會在陽平關外揚起旌旗了。”
“師君勿要太過憂慮。”閻圃寬慰著有些沮喪的張魯:“往者荊州別駕劉闔,同巴郡大族合謀,非是同心協力,故而落敗于劉璋。南中群賊,皆是宵小,不能并力與劉璋抗衡,因此被劉璋各個擊敗。趙韙心存猶豫,遲遲不起事,待劉璋返回成都時起兵,趙韙敗落,此乃自然之理。”
“我漢中則不同于彼輩,士民一心,黔首皆念天師道教之恩惠,皆愿為師君效力,且漢中有四塞之固,陽平關更有天險,我于陽平關置一人,縱使成都十人來攻,亦不得登上陽平關城樓……再者陽平關外走馬嶺上,軍司馬李休所筑新陽平關,今聞皆已完備,同陽平關有犄角之勢,形勢地理,萬無一失,漢中有泰山之安也。”
張魯撫著胡須,連連點起頭來,他的臉色在閻圃這番話下稍微好上了一些:“功曹所言,大慰我心……漢中乃天師道的基業,是斷不容有失的,不然,魯何有面目去見天師道的先輩。”
壯了一番膽魄的張魯,問起了閻圃關于一件事的看法:“我那個弟弟張衛,說是關中、涼州之士不可輕信,所以陽平關和新陽平關內不可放置南下士人和他們的部曲,以免后面城內生出什么內亂。”
聞言閻圃的面色嘿然了一些,張魯的弟弟治頭大祭酒張衛,如今陽平關的守衛者,可謂是心思頗重,對非天師道的人往往懷著猜忌之心,大抵只相信天師道出身的人。